涌入王宗店村的洪水
7月29日,河南省防汛救灾新闻发布会通报,截至29日12时,经初步统计,因灾遇难99人,仍有失踪人员在进一步核查当中。在这次灾情中,郑州新增26名遇难者,其中荥阳8人,新密18人。 在荥阳市崔庙镇王宗店村,水灾给这座山村造成了惨痛的损失。深一度记者实地采访获悉,其中一名村民共有14位亲属在洪灾中遇难或失踪。同时有多位村民质疑,因为附近水泥厂炸山开采、占用河道,加剧了王宗店村在此次水灾中的损失。
据荥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通报,截至7月28日,王宗店村有8人被山洪夺走了生命,失联人数正加紧统计。
村里很多房屋损毁严重
洪水翻滚着冲了下来
7月20日一早,郑州以西四十多公里,冒雨出门的王宗店村村民注意到,村旁河沟里的水还很浅。几个小时之后,当在附近水泥厂上班的村民准备回家时,发现滚滚洪水已经阻断了他们的归路。 住在上游的王宗店村村民告诉深一度记者,因为自家离河道很近,站在二楼得以目睹整个水情的变化。据她描述,随着持续降雨,到中午时,水位已经逼近了上游石桥的桥面。
该村民当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蹲在地上,王宗店村河道底部此前就积存有碎砂石,涨水后并不是顺流而下,而是起着漩涡、翻滚着向下流,“树被连根拔起,大石头也被冲走,夹杂着砂石”。
据村民描述,当天上午10点半左右,水已经没过了河道上的桥洞;11点10分左右,水位已接近桥面;11点50分左右,她看到桥塌了,洪水倾泻而下。该位村民家的房子地势较高,没有遭遇洪水冲刷,但房子后墙被泥石流冲刷成了危墙。
洪水突然来袭,王宗店村地处下游的南头组和北头组伤亡惨重。村民张平家住在南头组,他的亲属向深一度记者提供了事发时的视频,涨水时张平家院中积水已经到了腰部,屋内的水也已过膝,各种物品在水中漂着。儿媳对着站在院内的公公张平大喊,“大妈还在大门口呢”,但此时大门已经关不住了,最终坐着轮椅的张家大嫂先被冲走。
张平亲属告诉深一度,为了躲避洪水,张平一群人爬到房顶上,附近村民看到,“房子后来整个被洪水冲走。”包括张平夫妇、儿媳、孙辈在内,共7人在洪水中遇险失联,截至目前,只有11岁的外孙和外甥孙女的遗体被找到。
北头组的翟明家和张平家是亲戚,他们家也有三人被冲走。事发时,翟明还在深圳,他向深一度讲述了他了解到的情景。当时,翟明父母、嫂子、姥姥还有两个侄子都在家中,以为只是平常的大雨,母亲和嫂子尝试用棍子去抵住院门,突然涌来的洪水将二人卷走。 翟明的父亲让孙子跑去楼顶逃生,自己拉着岳母、扛着小孙子上楼,期间他被洪水呛到,本能地松手去捂口鼻,岳母也被水冲走。此外,翟明的叔叔也被洪水冲走,遗体已经被找到。叔叔的儿子、儿媳和孙女在驾车返回家中的途中,同样遭遇洪水,失踪至今。 翟明表示,加上亲戚张平家的遇险人员,他总共有14位亲属在水灾中遇难或失联,目前只找到了五具遗体。
村民家中齐腰深的积水
多名村民仍然失联
此前有媒体报道整理了一份王宗店村23人遇难失联的名单,多位村民向深一度记者证实了名单中部分人员的情况。
一位参与寻找失联者的村民证实,村民史晓东的母亲和爷爷都被水冲走,至今未找到;村民张延召的父亲在涨水后躲到了屋顶上,老人尝试从房顶下来,也被冲走,遗体在玉米地中被找到。另据村民范国恩的亲属向深一度证实,范国恩的妻子和儿子均被埋在了垮塌的房屋下,都已确认遇难。
深一度记者在王宗店村走访时发现,除去前述媒体整理的23人名单,至少还有三名水灾时在王宗店村的人员遇难或失联。
一位陈姓村民表示,当日,他的父母被暴雨困在家中,水淹过房屋,两位老人转移到房顶上,在暴雨中淋了很久。该村民的母亲年龄较大,身体瘫痪还在恢复中,出来时也没穿厚衣服,经受不住雨淋。到次日凌晨三点,该位村民的母亲被背出来时已经去世,他的父亲身体硬朗一些,幸免于难。
村民沈亮66岁的母亲以及来串门的舅舅,也被洪水冲走。7月20日当天,沈亮看水涨得厉害,多次尝试联系母亲,但电话始终没有接通。次日凌晨,救援人员赶到时,村里不少房屋已经淹到二层,救援队员用绳子连接河道两侧,让被困村民扶着绳子走到更安全的马路上。但沈亮发现,母亲家的房子已被冲走,母亲和舅舅都不知去向。
为了方便寻找亲人,沈亮在村中做起了志愿者,7月29日,消防、武警赶到王宗店村搜救时,沈亮负责为他们引路,也一同进行搜寻。 目前,王宗店村大部分村民已经投亲靠友,或是前往市区自购的楼房居住,小部分村民被转移安置到了附近的养老院。
养老院中安置的村民多是老年人,他们时常围坐在院中的台阶上,讨论着村里的搜救情况,还有人相约一起赶回家中查看,看能否抢救出一些物品。 有参与搜寻失联人员的村民告诉深一度记者,在救援队的帮助下,通过挖掘机进入河道开挖,他们已找到多具遗体。此外,救援队在前往下游水库搜寻时还得知,王宗店村下游一个纸箱厂同样损失惨重,13人被水冲走,目前已找到12具遗体。
遭遇村民质疑的水泥厂
村民称房子被震出裂缝
7月28日下午六点多,王宗店村村口仍有村干部值守,村庄内一片静寂。河边房屋成片倒塌,路面被冲垮,一辆小轿车被挤压成一团废铁;还有村民的养鸡场被淤泥掩埋,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同时部分山体垮塌下来,将一些房屋掩埋。 “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水,八九十岁的老人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采访中,有村民表示,村子上游在2011年建成了新桥,新桥架在两山之间,长46米,宽10米,高35米,用土夯实囤积而成,桥底部有四个一米高的泄洪道。当天,上游洪水流至此处,携带的的大树、沙石等杂物将泄洪道堵塞,桥成了“拦水坝”,水位快速上涨。最终,随着桥梁被冲垮,洪水倾泻而下。
7月20日上午九点左右,雨下得很大,有村民接到村书记通知去桥上观察水情,提醒过往行人不要过桥。在看到洪水漫到路上以后,守桥村民就给村书记打电话汇报了水情,村干部通知村民撤离。“但当时电话不通,道路中断,还有很多村民在抢救自家财物,导致很多人被困。”
此外,不少王宗店村的村民都认为,建在村子附近的天瑞集团郑州水泥有限公司(下简称天瑞水泥厂),在村子附近开采石料已经有近十年,加剧了此次水灾的影响。“如今放的是闷炮,虽然响声更小,但是威力更大”。村民表示,附近山体和房子都有被震裂的情况,所以遇到暴雨时,更容易出现山体滑坡、房屋垮塌。 村民还表示,天瑞水泥厂在建设时,将西侧河道填平、垫高了很多,因为河道被占用,“也影响了暴雨时排水的速度。”
7月29日下午,河南省防汛救灾新闻发布会通报,截至29日12时,初步统计此轮强降雨造成全省150个县(市、区)1616个乡镇1391.28万人受灾,因灾遇难99人,仍有失踪人员在进一步核查中。在这次灾情中,郑州新增26名遇难者,其中荥阳8人,新密18人。据荥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布的通报,网传荥阳市崔庙镇王宗店村23人失踪死亡,经核实,截至7月28日,山洪夺走了8人生命,失联人数正加紧统计。 事发至今,不少王宗店村的村民每天仍会赶往村子,继续搜寻失踪的家人,“必须把亲人找到”。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张平、翟明、沈亮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