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tefan 南默

7月6日,一则关于任何“任何年满18周岁的加拿大公民和永久居民在任何时候选择安乐死”的消息在微博流传。截至目前,转发和点赞数均已经突破4000。

听起来有些耸人听闻,好几位朋友都来询问,这是不是真的?

《加美必读》进行了一番核查,发现该作者可能是对加拿大的相关法案不是很了解,所以对今年3月出台的C-7法案存在误读。

事实上,按照现实的加拿大安乐死的相关法案,并非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安乐死。

——申请安乐死,仍然需要一些前提。

该作者所说甚至可以在神志清醒的时候预定死亡时间,可能也是一种误读。新修改的法案规定,申请安乐死的人必须保持精神清醒。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直到2023年3月才有资格申请安乐死。(后文的案例会详细说明)。

也就是说,不是说清醒的人可以申请,而是申请的时候应当保持清醒。(防止被安乐死之类情况)

简单梳理下时间线:

2016年,加拿大实现安乐死合法化。相关法案规定,安乐死申请者必须是“能预见到死亡的不治之症患者”的规定。

2021年3月,参议院以60票赞成,25票反对,5票弃权通过了C-7法案,取消了安乐死申请者必须是“能预见到死亡的不治之症患者”的规定。

据加广中文,这次联邦议会修订“医疗协助死亡法规”是回应魁北克省高等法院在2019年的一项裁决,当时有患者和维权组织状告原有的安乐死法案太严格,等于剥夺了那些患有慢性疾病和残疾且无法合理预见死亡的加拿大人获得医疗协助死亡的机会。

但在放松安乐死限制条件的问题上,加拿大政府非常慎重,一直在反复讨论,听取各方的意见。

最终的C-7法案遵循了2019年魁北克高等法院的裁定,对那些患有慢性不治之症,或严重残疾的患者,将允许他们寻求医疗协助死亡。

听起来有些拗口,简言之就是:从前必须是不治之症且在生命末期的人,才可以申请安乐死。现在,取消了必须是在生命末期的规定,对于那些患严重的慢性疾病或者严重残疾,并不会立刻死亡(可能仍然能活比较久的人),进行了放宽。

并非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申请。

如果一个人身体健康,活蹦乱跳,自己活腻了,说不想活了就去申请个安乐死,那当然是不可以的。

医生反对:他们应该有权选择参与不参与

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如果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要申请安乐死,对执行的医生来说,挑战实在太大。

事实上,据加广中文报道,C—7法案通过后,已经有医生表示反对,还有的说医生他们应该有选择权,要不要参与医疗协助死亡病例。

多伦多北约克综合医院的桑迪·布赫曼(Sandy Buchman)博士是姑息治疗专家, 也是加拿大医学协会前任主席。

他表示,作为提供医疗协助死亡的医生,新法案的通过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对以前按照旧的法规提供安乐死方面的管理服务是满意的,但现在要扩大到那些无法合理预见死亡的患者,令他很并不满意。

他说,任何申请医疗协助死亡的人“都必须由两名独立的医学评估师进行全面评估,看申请者是否符合所有要求,并确实是自主和清醒的决定”。评估的期限则最长为90天。

布赫曼关切的是,每个患者的情况不同,医生有时很难确定要不要通过安乐死来减轻患者的痛苦”。他说:“如果在一个完美的系统中,也许我们可以做出正确判断。但是在新的不那么完美的系统中,会让我们很难判定。而且人们可能选择安乐死,是因为他们遭受的痛苦无法得到缓解”。

他希望C-7法案引发的讨论能够有助于激发有关加拿大医疗体系中其它“缺陷”的进一步探讨,从而减少因得不到救治而选择安乐死的人数。



图源:Unsplash

CTV7月5日的一则最新报道介绍了新规出台后,预期会成为第一批安乐死的人之一的蒙特利尔居民伊夫·莫内特(YvesMonette)的故事,以下为全文编译:

在过去的几年里,62岁的蒙特利尔居民伊夫·莫内特(YvesMonette)花了宝贵的时间与医生和立法者接触。这一举动不是为了请求他们拯救自己,而是为了有资格结束自己的生命。

作为一名曾经的狱警、安全专家和武术爱好者,莫内特多次被拒绝安乐死,因为他不符合联邦立法中的一些标准。

然而,今年4月,在立法被修订后不久,莫内特获得了接受安乐死的许可,并定于周三在一名医生的帮助下实行安乐死。

据他的医生劳伦特·布瓦特(Laurent Boisvert)说,莫内特是魁北克省最新一批在法律上被允许接受安乐死的病人之一。

"我的生活很充实,很好。每一秒钟,每一分钟都很重要,"莫内特在接受CTV新闻的法语采访时说,他微笑着听着他的朋友用钢琴为他演奏的欢快的音乐。

"现在,我还能活几天,"父亲和祖父说。"我想继续活下去,但怎么才能做到呢?他不禁问自己,这样苟活着实在是过于痛苦。

莫内特说:"对我来说,死了更好。"他之所以说出自己的心路历程,是因为他希望其他患有进行性神经疾病的人知道,如果他们仍有能力为自己做出同样的决定,可能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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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这样生活”

莫内特大约在两年半前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神经系统疾病,最终将使他患上永久性痴呆。

"它与阿尔茨海默病属于同一类疾病,"博伊斯弗特说,他曾是查尔斯-勒莫恩医院的急诊医生,现在专注于为莫内特这样的病人提供安乐死。周三,他将陪在莫内特身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布瓦特表示,莫内特的病情会逐渐退化,这是一种影响额颞叶的疾病,这也就是为什么莫内特独自离开家后就不再记得回去的路。

"有一天我会醒来,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莫内特说道。

这些令人不安的症状逐一发展,彻底地改变了他的生活,对他而言是一个 "巨大的冲击"。

"首先,我每次都要找我车停在哪里。我不记得它在哪儿,也不记得它是什么型号。"其次,他失去了阅读、写作和计算的能力,再也无法胜任公寓楼的私人保安的职位,因为他不能计算员工的工作时间。

"我当时很恐慌,"他说。此后他又失去了自己的驾照,也找不到工作。

两年后的现在,他不得不用药物控制身体颤抖,在平衡和语言方面也有困难,最糟糕的是,还必须时刻穿着尿布。

"给我医疗援助,让我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他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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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内特的战斗



然而,他申请安乐死这一举动被认定为一个非常私人的决定,他所描述的 "情绪化但经过深思熟虑 "的决定,并没有得到系统的支持,因为他的死亡并不是 "合理且可预见的",加拿大的法律以前要求必须要满足这一条件才可申请安乐死,而他的疾病却与此相反,发展十分缓慢。

但在3月,议会修订了C-7,即死亡医疗援助法(MAID),以回应魁北克省高级法院2019年的特鲁琼(Truchon)裁决。

法院认为《刑法》中的 "自然死亡的合理可预见性 "资格标准,以及魁北克省《生命末期护理法》中的 "生命末期 "标准都是违宪的。这让政府在四次延期后有足够的时间修改相关法律条例,直至与2019年的里程碑式的裁决相呼应。

这意味着,像莫内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临近死亡,但正在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并且患有 "严重的不治之症",也可以申请安乐死。

值得一提的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直到2023年3月才有资格申请安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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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是精神上健全的人

虽然布瓦特认为修订后的法律对被诊断患有认知退化类疾病的人来说是一个进步,但他说依然有一个棘手问题存在。

这一保障措施旨在确保在医疗协助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的决定是自主决定的,且完全了解其会产生的结果。

"你需要在精神上保持健全清醒,直到生命的最后,"博伊斯弗特说。

"我很明清楚死亡意味着什么。它不像电影,它是真实的,"莫内特说。

收到许多人的来信让莫内特感到振奋,许多人告诉他,他们的亲人在能够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明智的决定之前,就因病情的影响失去了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他说,即便所剩时日不多,给他来信的人们依旧希望能够借助莫内特的影响力,让普罗大众了解安乐死的意义。

布瓦特说,"医学已经无法再给他们这样的病人提供什么帮助了。所以,应当由当事人决定他们是否想要这样生活。如果他们不愿意如此,我要做的就是去帮助他们走完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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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死亡将有意义”

这场特殊的手术将在查尔斯·勒莫恩医院进行,因为莫内特已经决定捐献他的器官。

他说:"我的死亡将有意义。"因为他知道,他的死亡能给别人带来新生。

周三,他将在朋友和家人的簇拥下走到最后,并表示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回忆起两年前死于车祸的五岁女儿和妻子,他说:"希望我能再次见到他们。”

参考资料:

1、加广中文,加拿大立法机构通过安乐死法规修订案,但争论远未结束

2、https://montreal.ctvnews.ca/my-death-will-have-meaning-montreal-man-among-first-patients-to-receive-medical-assistance-in-dying-under-revised-law-1.5497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