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阿密附近Surfside的一栋12层楼房倒塌10天后,热带风暴Elsa预计于周二袭击佛罗里达州,于是当地政府决定,周日晚上把南栋没塌的那部分也爆破了。





自6月24日起,这栋12层的海滨公寓就成为了全世界关注的焦点,当日凌晨1时刚过,有人先是目击到大楼游泳池周边的地板坍塌,接下来,车库天花板开始漏水,到了1点25分,公寓的主楼突然从底部崩塌,紧接着,朝北的侧楼应势倒下,没过几秒,东侧的大楼也坍塌了.....



坍塌的过程只有短短几十秒,但它带给人们的悲痛却可能会持续几十上百年,整栋大楼中的136套住房,有55套都因坍塌被毁,原本温馨的家顷刻之间化为废墟,上百名正在夜梦之中的住户,再也无法见到太阳升起时的模样....



这栋有着绝美海景的公寓大楼曾是很多人的梦想家园,这里140平米的二居室到200平米的三居室,售价在50万-120万美元之间。倒塌之前,它在房产市场依然十分抢手,今年出售的7套公寓都破了历史价位——五月份,一套顶层公寓卖出288万美元。位于910室的3居室在六月份卖出了71万美元的高价。



这其中既住着巴拉圭第一夫人的姐姐和姐夫一家,也住着高收入的商业顾问,还有一些来佛州享受阳光大海的退休夫妇,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在事故发生后至今下落不明....

-Albert Aguero和他的家人们是少有被成功救出的幸运儿,顺利逃过一劫。

事发前一天,42岁的Albert和妻子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才从新泽西来到迈阿密度假,正好住在尚普兰大楼的11层,那天深夜,他们先是发现旁边的公寓大楼突然“被削掉一半”,紧接着自己的公寓也停了电,四口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争分夺秒地要往外跑,然而推开门却发现,电梯的井口如同深渊一般,半个楼梯也都消失不见....



来不及惊诧和哭泣,也来不及思考,一家人本能地和时间赛跑起来,虽然楼梯上已然与墙体分裂,梯面上也出现了裂缝,但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前进着,每下一层,他们都会大声地喊出楼层的数字,因为这意味着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中途,他们还成功帮助了一位88岁的邻居逃脱了险境。

“我儿子以为是飞机撞上了大楼,我以为是雷劈的,但我们没有时间交谈,也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时间从11楼下去,但我们必须都要活着出去。”Albert说。

成功逃生后的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他们知道住在这里的很多人再也不会回来,也再也不能拥抱他们的亲人....

Aguero一家



但幸运者始终是少数,6月24日,救援队从废墟中救出了35个人,直到今天,这个数字再也没有增多,反倒是死亡人数一直上涨,增至24人,而且还有121人下落不明。

不幸死亡的人中,有一对不到10岁的姐妹,有一双白头偕老的夫妇,还有一名消防员的女儿...

希望的火苗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熄灭,到了6月27日,救援的第四天,人们慢慢开始说服自己面对现实,40岁的Pablo Rodriguez的妈妈和外婆都住在这栋大楼的顶层公寓里,他越来越难说服自己,这两名至亲仍在人世:“我也希望我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可答案是否定的。”



不过,仍有人在等待奇迹的出现,Douglas Berdeaux的嫂子也住在大楼的顶层公寓里,自事故发生以来一直杳无音讯,此前在海地,曾有救援人员在地震发生100多小时后成功找到幸存者,他祈祷并相信,这样的奇迹也能发生在佛罗里达。



然而一天一天过去,仍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昨天晚上,大楼南栋被彻底爆破拆除,更是毁掉了那些苦苦祈求的人们最后一丝希望.....

-之所以决定爆破,是因为恶劣的天气让本就艰难的救援工作雪上加霜,根据气象预警,热带风暴“艾尔莎”(Elsa)将于本周侵袭佛罗里达南部,造成破坏性的后果。

本就岌岌可危的尚普兰大楼残骸,很有可能因“艾尔莎”的来袭而变得更加危险,甚至危及搜索人员的生命安全。



于是周六,他们做出了在风暴袭击该地区之前爆破大楼剩余部分的紧急决定,与此同时,救援工作也被暂停。

尚普兰大楼所属城市瑟夫赛德(Surfside)市长Charles Burkett解释说:“我想让我们来控制大楼从哪个方向倒下,而不是由风暴来决定。而且,爆炸或许能够打开三分之一的瓦砾堆,救援小组从而能够进入其中进行搜救。”



然而,一旦爆破,房子里的所有物品都将被毁坏,很多人在撤离时并没有随身携带大量物品,大家的贵重财物和家庭照片仍留在危房之中,

为了避免更多的危险发生,佛州州长特意在新闻发布会上警告所有幸存者说,绝不允许他们在大楼拆除前折返回去取出他们的物品,

这对于被迫撤离尚普兰大楼的居民来讲非常残忍,他们所有的生活痕迹恐怕都要随着爆破而灰飞烟灭....



当地官员表示能够深深理解他们的艰难,也为幸存住户那些可以安全取回的传家宝们进行了存档,以便在日后处理,此前,救援人员也对房屋进行了数次清查,搜寻了壁橱和床底,并使用热成像无人机寻找幸存的宠物,但他们一无所获....



准备就绪后,昨晚深夜,大楼在轰隆一声中倒塌,虽然没有疏散大楼附近的其他居民,但他们被要求留在室内尽管门窗,直到爆破过后至少两个小时才可以打开。



由于风暴带来的强风可能会导致更多碎片的出现,目前现场的瓦砾都被盖上了防水布,以防造成更多危险。

佛州官员认为这场爆破非常成功,“完全按计划执行”,他们同时也强调,这绝不意味着救援工作已经停止。

当地消防局局长称,一旦通道可以保证安全,救援队将会重返废墟里继续救援。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距离大楼坍塌已经过去了12天,那些下落不明的人早就没有了生存希望,一直与当地救援队合作的以色列搜救专家Golan Vach也悲观地表示,他对瓦砾中是否还有人活着表示怀疑....



自坍塌事故发生以来,这里一直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出于对受害者的尊重,该县的美国独立日的庆祝活动也取消了。

往年,这里的街道上会挤满庆祝和欣赏烟花的人们,但现在,只有低落和悲伤的情绪在蔓延着....

拜登悼念逝者



很多网友的心也被此事深深牵动着,他们感到愤怒、感到不满、也感到怀疑....

“这就是佛罗里达式的烟火,你们真可耻。”



“12天前,这栋楼的居民们还在向往着未来的生活,把公寓当作他们退休生活的主要财产。然而,就像这样‘砰’的一声,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生活有时就是这样令人感到难过和心碎。”



“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的确,这座大楼的坍塌并不是完全没有预警。一名前维修经理说,早在1990年代开始,满潮时,盐水就会渗入大楼的地基。2020年,佛罗里达国际大学教授多文斯基通过卫星图发现,这栋大楼1993年-1999年之间,每年在以1.9 mm的速度下沉,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过去28年,大楼已经下沉大约2英寸。



而最明显的一次预警,来自2018年。

大楼建于1982年。根据当地法规,存在40年以上的建筑必须接受安全再认证检查。于是,2018年,大楼的业委会委托了一名结构工程师来对大楼进行评估。评估结束后,大楼的136户业主们收到了一个他们最不想听到的结果:虽然工程师没有明确提到大楼有倒塌危险,但他明确指出,大楼存在“重大结构性损坏”,以及“重大设计缺陷”。结构板块正在被腐蚀,它是平的,而不是倾斜的,导致水无法正常排出,一直滞留在表面。混凝土开始崩裂,支撑柱也生锈了。



“入口车道,泳池甲板,种植区的防水层没有排水,水排不出,只能坐等蒸发。”

“泳池甲板下方的防水材料已经超出使用寿命,如果不尽快更换,将来,混凝土状况的恶化会呈指数级扩展。”报告还指出,大楼下面的停车场,“在混凝土柱、梁和墙壁上都观察到了大量不同程度的裂缝和剥落”。

阳台的结构性地板也出现了毛细裂纹。



总之一句话,大楼急需维修。

但维修费用非常高。工程师预估,将超过900万美元。这900万,需要大楼的住户分摊。没有业主喜欢出钱,这笔维修款迟迟无法落实。这么一拖,就是两年。两年后,大楼状况进一步恶化,维修费涨到了1500万美元。也就是说,一居室的业主需要支付8万美元维修费,4居室顶层公寓的业主需要支付33万多的维修费。



为了这笔钱,大楼的业委会心力交瘁。每次业委会开会都充满了争吵和尖叫,大家互相埋怨,钱的问题一推再推。有些业主非常反感要交这么一大笔维修费,甚至开始在背地里发起抗议维修费的请愿,挨家挨户找人签名。

这几年,交不交维修费一直是大楼业主聊天的常规话题。“聊天时,大家都会互相问:你要付吗?你要再去贷款吗?”“数字越变越大,很多业主都在抱怨,特别是生活在这里的老人。”

住在大楼顶层公寓的Elena Blasser,10多年前花了10万美元翻新公寓,这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问题。“泳池甲板开裂,新刷的墙壁剥落,车库积水。”为此,每月的维修费一直在增加。2017年,她付了6万美元给大楼维修。而最新这次大修,摊到她头上的有12万美元。她受不了了,“我不敢相信又要再来一遍!”

(右边为Blasser)

为了搞定这笔巨额维修费,业委会的成员换了一波又一波。大家都是信心满满地来,最后身心俱疲地离开。2019年整个夏天,业委会都在为大楼的维修费焦灼。在当时一封业委会发给业主的信中,他们写道:“过去几年,我们的大楼一直被疏忽,维修工作被一再推迟或简单地修补。”“过去3年,业委会以负责任的态度希望能尽快把事情办成。但让人难过的是,我们的小部分业主用各种方式破坏我们的进展,诋毁业委会成员的名誉。”

2019年9月13日,好不容易确定了维修的委托方,事情有了点进展,但在最后一刻,又遭到了阻挠。第二天,业委会主席和副主席双双愤而辞职。“最后一分钟提出反对,不断阻碍维修的进展。这种事情发生了一遍又一遍。争吵,暗中破坏业委会成员的作用,传播八卦和不实之词。业委会已经很努力了,但因为上述原因,我们无法完成设定的目标。”

“大楼正在崩溃,由于混凝土的状况,有人可能会严重受伤,甚至死亡。”——他们早在2019年就曾这样说过。

紧接着,其他业委会的成员也走了。总共7个人的业委会,6个选择离职。

随后,一名在邻村担任建筑官员的业主被推选为新的业委会主席。刚开始,她也提出了一系列的担忧,雄心勃勃想改变现状,然而,两个月后,她也辞职了,9个月后,她卖掉了她在大楼的公寓。

“结束了,我战斗不下去了,他们不听我的,受够了!不干了!” 在业委会当了5年会计的退休老师Notkin因为试图推行大楼维修最后被搞得生活十分痛苦,“那里有不停的争吵。”



在不断的争吵,抱怨中,维修费迟迟无法落实。大楼状况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恶化。“我们在5年前就该开始存钱了。”“进一步的检查发现,车库上方的防水问题比最初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车库已经暴露在水的侵袭下达40年之久。”



2020年11月,大楼的物业经理给业主们展示了一份紧急PPT。PPT的每一页都透露着十万火急。其中一页,大写加粗地写道:“为什么我们要等到现在!”“无论我们做什么选择,这项花费都是高昂的。”“我们的房子已经到了历史性的转折点,我们要作为家人为未来做出决定。”“互相抱怨或大喊大叫解决不了问题!投票是理解大多数人想法的最佳方法。”

到了今年4月份,新的业委会主席再次给业主发出警告。“很多工作好几年前就该筹划实施了,但事情拖到了现在。”“自最初的检查以来,车库等可观察到的损坏已经明显恶化。”“混凝土腐蚀正在加速!”“在混凝土被打开之前,不可能知道底层钢筋的损坏程度。通常,损坏的范围比检查表面所能确定的要更大。”“我承认,我们正在谈论一个巨大的项目和一笔巨大的维修费。但我们等待时间越长,花费就会越高。”

最终,经过3年的战争和拖拉,在今年4月13日,业委会终于通过了贷款1500万美元进行维修的方案。然而,还没等他们进行结构性维修,两个月后,大楼轰然倒塌。



6月23日,住在顶层公寓的Blasser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响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她很担心,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6月24日凌晨1点30分不到,40岁的Cassie Stratton正在和丈夫通电话,她望向412室房间的窗外,在电话里跟丈夫说:游泳池边有个大洞裂开了。然后……突然电话就断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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