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新闻编者按:
《立场》今年 4 月透过人权监察协助,接触到目前定居法国、曾于 2017 至 2019 年间被囚于新疆看守所及再教育营的维吾尔人 Gulbahar Haitiwaji,透过电话进行越洋访问。
Haitiwaji 被囚期间,其女儿 Gulhumar Haitiwaji 曾多次为母亲公开呼吁,及向法国政府求助。今年初,Gulbahar 在法国记者协助下出版自传《Rescapee du Goulag Chinois(中国的古拉格幸存者)》,及接受法新社、法国电视台 France 24 等媒体访问,讲述被囚经历。
欧洲多国议会近日通过议案,就新疆人权问题表态,中方多次提出抗议,否认任何有关新疆“集中营”或“种族灭绝”指控。上月 26 日,新疆政府就世维会计划召开“维吾尔特别法庭”听证作出回应,再指“种族灭绝”之说是“世纪谎言”,并点名批评部分自称再教育营地受害者,包括指控 Gulbahar Haitiwaji 是“分裂主义、恐怖主义分子”,品质低劣、私生活混乱,“她说的话能信吗?”。当局未提及 Gulbahar 是否曾被关押于看守所及再教育营,但否认她曾于 2017 至 2019 年遭拘禁虐待,亦承认 2017 年曾对 Gulbahar 立案侦查。
那 31 个月里,Gulbahar 每晚都会默想一遍日子:2017 年 1 月 29 日被关进克拉玛依市看守所,1 月 30 日第一次提审,4 月 1 日到 20 日被人用脚镣扣在床上,6 月 5 日被送来教培中心 ……
Gulbahar Haitiwaji 是维吾尔族人,1966 年生于新疆。80 年代大专毕业后,Gulbahar 与丈夫 Kerim Haitiwaji 曾于新疆克拉玛依的石油公司任职工程师。2002 年,因无法忍受工作上维吾尔族人与汉族人的差别对待,Kerim 先后到过哈萨克斯坦、挪威、法国另觅工作,最终在法国定居并获难民资格,Gulbahar 则在 2006 年带同当时 13 岁及 8 岁的女儿与丈夫团聚。
Gulbahar Haitiwaji 与丈夫 Kerim Haitiwaji(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定居法国十年,2016 年 11 月某天,Gulbahar 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自称是旧公司人员,告知她要亲自回新疆一趟办理退休手续。Gulbahar 不虞有诈,登上前往克拉玛依市的班机。
抵埗不久,Gulbahar 就被带到派出所。警察由早上 9 时多,一直审问她到晚上,关于一家在法国的生活、丈夫的工作、小孩的学业,逐一质问,又扬起一幅她大女在巴黎手持东突厥斯坦旗的照片。警察最后暂准她离开,但扣起了她的护照,又下令她去老家伊犁或其他城市前,必先获他们批准。
Gulbahar 早年几次回乡探亲一直没有阻济,当时也未听说过政府大举抓捕维吾尔人。但在护照扣起后,Gulbahar 开始隐隐忧虑,“我是不是永远回不去法国了?是不是永远看不到家里人呢?”
2017 年 1 月 22 日,Gulbahar 在伊犁的老家,正准备过春节,忽然接到警察电话,说要回克拉玛依签文件。Gulbahar 问,过完春节再签不行吗?对方说,回来谈一谈,就把护照还你。Gulbahar 想到可以回家, 兴高采烈买了回克拉玛依的机票。
Gulbahar Haitiwaji 和她的两个女儿。左是大女儿 Gulhumar Haitiwaji,母亲被囚期间,她曾多次公开呼吁,及向法国政府求助。(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再来到派出所,Gulbahar 等候了两个多小时,拿不到护照,却来了两男一女年轻国保,小的不过她女儿这样大。他们把 Gulbahar 皮包里的钱、身份证、耳环、所有的东西翻出来逐样登记,把她带到医院体检,量身高体重,又录下她的声线。最后国保把她带到克拉玛依市看守所,要她在拘留书上签名。
拘留书上的罪名写著:聚众扰乱社会秩序案。Gulbahar 不肯签,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很快意识到在那环境里反抗也是徒劳,唯有就范。警察随即勒令她换上囚衣,在她脚上锁上脚镣。
这是 Gulbahar 失去自由的第一天。
* * *
Gulbahar 一直搞不清楚自己被关押的原因。警察一天说她“扰乱社会”,另一天又说她“组织领导恐怖活动”,是恐怖分子。
看守所里和她同一囚室的尽是维吾尔人。Gulbahar 听说她们被关的原因,有人是因为去过土耳其旅游、有人去过麦加朝圣、有人因为做乃玛子(namaz)、有人戴了头巾,或孩子在外国念书。Gulbahar 在看守所的 5 个月里,囚室也越挤越多人,容纳 12 人的囚室,由 1 月进去时的只有 9 人,到后来共挤了 30、40人。
按 Gulbahar 忆述的看守所环境模拟图
看守所的日子是无时无刻戴著脚镣,及直逼体力承受边沿的军训。Gulbahar 说,囚室里面 17 到 70 岁的女人都有,常有人军训期间体力不支晕倒,被警察粗暴拖出房间。
起初她们都非常害怕,但原来恐惧也可以麻木,“后来天天见人倒下去的人,我们也习惯了,不害怕了。”
Gulbahar 形容,看守所的条件特别恶劣,一日三餐都是稀饭或几个馍馍,身上衣物无一可以更替,她及同一室的女囚更曾有 20 天以上无故被锁在床上不得走动,方便都得靠互相传递便盆。
看守所的记忆里还有老虎凳。Gulbahar 在看守所期间共提审了三次,每次的日期她都记得,负责提审的警员全是维吾尔人。脚上扣脚镣,手戴手铐,由两个警察推著进去审问室,扣在老虎凳上,要她供出自己和家人做过什么违法行为。她试过抵抗。
…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从没有参加过什么反对中国的行为!
你好如实交代,在法国也有我们的人。
在法国有你们的人,我就特别的放心!
这什么意思?
你们的人就知道我有没有做过违法行为!…
这种每次以五、六小时计的争持,始终是徒劳。“最后他们知道我老公参加是世维会(世界维吾尔代表大会,DUQ)成员,参加世维会的游行,说我就是恐怖分子的老婆。说我作为中国公民,没有报告我老公的违法行为,这就是我的包庇罪。”
囚于看守所五个月后,Gulbahar 被送往位于白碱滩区的“教培中心”。
Gulbahar 觉得,教培中心与看守所相比,前者吃饭睡觉的条件虽较好,脚上也没有脚镣,却是另一种精神折磨。她在教培中心接近两年,每天就是疲劳轰炸式的政治教育,及全方位规训与控制。由语言、文化、宗教,到身体。
Gulbahar 说,教培中心里不能说维吾尔语,学员只能用汉语交谈,被发现违规会被罚跪下用手擦厕所及走廊。祈祷更是想也不能想的事情。Gulbahar 在见过警察把两个女人戴上手铐,送去看守所。那些警察说,她们在宿舍里念经和祈祷。
“不可能,她们可能是换衣吧,在里面没有人敢做(祈祷)这样的事情。”
每一、两个月一次,学员会被带到一间大房里面做“大排查”,列队把衣服脱光,蹲在地上,检查她们有没有偷藏着违禁品,例如刀片。每年春秋两次,教培中心都要学员打预防针,说是流感疫苗。Gulbahar 说,好多年轻女学员打针后,都说月经没有来。
“我的月经已停掉了,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年轻、还没有结婚的女孩都担心自己的未来。”
Gulbahar 亲笔绘画的教培中心住处布局
教培中心每天要上 11 小时的课,学习法律 — 即背诵《去极端化条例》、历史 — 即背诵“新疆自古以来是中国一部分”,还有国语及唱红歌。学员每个星期要考试,背不出内容就会被罚,但 Gulbahar 也说不准是怎样罚,“反正,就是没有人敢不背。”
Gulbahar 记得某天自习时,老师指著课室的墙,问她们:这幅墙是什么颜色?
是白色的。所有人都说。
老师摇头,不是,不是白色,是黑色的。
过了两天,这老师再问,墙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有人抢著回答。老师说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也有人这样说。
“在那情况下,他们说的算,我们说的不算,没有人敢反对。”
资料图片:新疆再教育营,图片来源:CCTV 片段截图
Gulbahar 说,教培中心里的“老师”,实际上就是警察。老师会检查学员有没有在日记上好好赞美共产党,也会在每月家人 15 分钟探视时,一边听学员交代在中心里“过得好,吃得好”,一边在后面持枪站岗。
官方对外宣称中心是职业培训所,学员都是自愿去学习。英国电视广播公司 2019 获准在官员带领下进入一家教培中心拍摄,片中学员声称是自愿去学习,在镜头前愉快跳舞、唱维语及国语歌,学习画画、剪发、酒店清洁等技能。
但这都和 Gulbahar 的经历截然不同。她在中心里认识的每个人,没有一个自愿来的。“他们说是让我们学技能,有时候有检查团过来检查,他们就带几个学员,她们来教培中心之前就懂得做蛋糕、做甜点,就带过去做蛋糕甜点,拍个照片,检查团过来的时候,就说这是中心给她们教的。”
跳舞倒是有的,特别是夏天的时候,一星期会有两三此,学员会被带到广场上,老师放音乐,要他们开始跳。
“所有人都要开开心心跳,如果你说不会跳舞,不能跳的话,他们就逼我们跳,不跳就用脏话骂。”
“在新疆,作为一名维吾尔族,就是一个罪。”
在教培中心的夜里,常有学员夜半乍醒,尖叫嚎哭。现在 Gulbahar 回到法国的家,有时还会半夜惊醒,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 * *
在 Gulbahar 记忆中,维汉关系曾有不这么差的时候。
Gulbahar 童年在维族学校读书,但父母都有汉族朋友,过节时他们常来家里作客,农历新年 Gulbahar 一家也跟他们拜年。
大学毕业后,Gulbahar 和丈夫在炼油厂工作。某年公司几个单位合并,Gulbahar 发现被指多出来,被调去条件较差的车间工作的人手,都是维吾尔人。后来主任职位出缺,有工程师资格、任副主任的丈夫申请升职,最终坐上主任职位的,却是一个初中毕业的汉人。
2016 年回老家时,Gulbahar 已隐约感到歧视维族人的情况越发严重。“我坐班车到伊犁,路上有几个查身份证的点,他们特别严格查维吾尔族的身份证,不是汉族人的身份证。”
“我长大了,才发现维吾尔族和汉族人中间有区别。”
资料图片:维吾尔族家庭,摄于新疆和田。 (Photo by GREG BAKER/AFP via Getty Images)
新疆全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根据 2010 年人口普查,维吾尔族约占新疆人口的 46%,哈萨克族约占 7%。2009 年 7 月 5 日,乌鲁木齐市爆发示威活动,在武警镇压下演变成流血冲突,造成近 200 人死亡,当中大多数为汉族,上千人受伤,警察大举搜捕维吾尔族青年,后称为“七五事件”,成为维汉关系恶化的转捩点。2010 至 2015 年间,新疆地区暴力冲突事件不断,大部分遭中方认定为疆独恐怖分子所为。
人权观察中国部资深研究员王松莲接受《立场》访问时表示,中国政府对新疆维族、其他突厥民族,一贯是以殖民、维持稳定为首的思维,例如生产建设兵团制度,正是一种半民半兵团体。
“(政府)用很强调 security 的逻辑去治理,历史上有稍微宽松的时期,但从 2014 年‘严打’开始,政府的镇压思维越来越严重。至 2016 年底陈全国上任(新疆党委书记),以前可以走栈的空间都无晒,变成以‘反恐’、‘镇压’思维治疆。”
“对整个维族,甚至其他突厥民族,都是用‘一竹篙打一船人’、极不信任的态度。”
中国于 2015 年及 17 年,先后修订《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宗教事务条例》及订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去极端化条例》,将穿戴罩袍、“非正常蓄须”、泛化清真概念、不允许子女接受国民教育等均列为极端化行为,进行严厉打击。国务院于 2019 年 3 月发表的《新疆的反恐、去极端化斗争与人权保障》白皮书中明确定性,宗教极端势力是对人民生命财产造成极大危害的“三股势力”之一,中国政府将严厉打击。
2017 年,新疆“再教育营”问题登上国际版面,媒体及智库组织等透过人造卫星相片,在新疆多处发现疑似大型拘禁设施。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进行的“新疆数据项目(The Xinjiang Data Project )”,自 2017 年起透过人造卫星相片,发现新疆各地有超过 380 所疑用作拘押设施,包括再教育营、看守所及监狱。
新疆“再教育营”(图片来源:人权观察网站)
中方一开始并不承认新疆再教育营存在,后仅承认中心为自愿前往的学员提供职业技能培训。至 2019 年底,美国众议院通过《维吾尔人权政策法案后》,新疆党委副书记雪克来提.札克尔(Shohrat Zaki)出席国新办发布会,被问及教培中心还有多少学员时,宣称参与“三学一去”(“三学”为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律知识、职业技能,“去”为去极端化)的教培学员已全数结业。不过世维会质疑仍有大量维族人被关押,批评“全数结业”说法不实。
新疆数据项目 2020 年 9 月的报告指,大约 70 所拘押设施较以往降低保安程度,包括拆除瞭望台及围墙等,包括其中 8 所似乎已停用。
不过报告认为,从种种证据,包括庞大的检控及判刑数字可推论,中国政府只是把再教育营的学员,改以其他方式控制,包括正式起诉及定罪,把他们关押在新建成的监狱,或把他们送到各地工厂进行劳动。【1】
《纽约时报》驻华资深记者 Chris Buckley 2019 年报道,透过统计官方公布数字,新疆的拘捕、审讯及判监数字,自 2017 年起,新疆有 87% 被告最终被判囚 5 年或以上徒刑,中国其他地区的同一数字为 14%。而于 2017 年前,在新疆被判囚 5 年或以上的被告大约只有 10.8 %。
《纽约时报》报道又引述新疆官方文件指,新疆人口占全国 2%,但 2017 年的拘捕数字占据全国的 21%,为十年前数字(2%)的十倍。【2】
中国官方鲜有公布审讯判词,但人权观察指,分析过从不同渠道获得的 60 份判词,其中大部分被告并不牵涉干犯真正犯罪行为,例如部分人的“罪状”包括向他人解释 haram 及 halah(伊斯兰教中“非法”及“合法”的概念)、协助 100 名维吾尔人寄钱给在埃及的亲戚、组织他人到海外研习《可兰经》等。这三名被告最终分别被判以“聚众扰乱秩序、“煽动民族仇恨”及“协助进行恐怖活动”等罪名,判囚 10 年至终身监禁不等。【3】
“新疆数据项目”称得悉其中 312 人的确实刑期,他们被判囚的平均年期为 12.5 年。
该项目的创办人 Gene Bunin 2019 年 于美国杂志《Foreign Policy》发表报告,指中国政府的确开始从再教育营释放不少学员,“但所谓释放很少是指真正自由”,反而有不少家属表示,怀疑在新疆的亲人获释后仍被软禁,或被转送至工厂。【4】
资料图片:新疆再教育营,图片来源:GREG BAKER/AFP via Getty Images
Gulbahar 说,同期被囚于看守所及教培中心的,有一人与她感情特别好。那女孩早定居土耳其,回新疆探望生病的母亲时被囚,至今两人已无法联系,惟她听闻女孩获释后一直无法返国。“我很担心她。”
智库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2020 年初发表的报告则估计,在中国“援疆”计划下,超过8万新疆维族人从新疆转移到中国各地的工厂工作,涉及 83 个全球知名品牌。【5】
中国政府自 2006 年在农村推行“富余劳动力转移”计划,输出农民至全国各省工厂工作。人权观察报告指,2014 年昆明火车站袭击后,计划在新疆一度被搁置,至2017、18 年重新推行,而强制性质似乎较以往高。
人权观察报告指出,卫星图片显示部分再教育营旁边有新建的工厂。
王松莲强调,政府对新疆居民的打压,绝非限于关押,而是全方位控制。人权观察 2018 年指出,新疆当局透过采用名为“一体化联合作战平台(IJOP)”的手机应用程序,透过大数据技术监控新疆居民一举一动,“不与左邻右舍往来,平时少走正门,行为诡秘”、“突然不用手机或改用非智能手机”、“家庭用电异常”、“被判处死刑、被击毙、自杀式爆炸身亡人士的家属”,甚至“超生”、“懂电焊、制爆技术的人员”等 36 种特征均被列为可疑目标。IJOP 更会追踪手机、车辆行踪等,当察觉异常时向官员发出警报,以决定需否派员调查。【6】
王松莲亦指出,新疆人权问题日益备受世界注目,亦同时导致中国政府更严密封锁信息,人权组织现比以往更难掌握境内维人及其他突厥人境况。
“以前已经很高压,现在是更高压,透过大规模关押、政治教育、大规模监控统治。基本上没有任何一个维族人能够免于受‘严打’影响,所有新疆人都是在高压环境下生活。”
资料图片:维吾尔族人,图片来源:wocomoDOCS 片段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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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期间,Gulbahar 曾辗转去过看守所、两间教培中心,临获释前又被送往看守所改建而成的房子囚禁两个月,由 8 女 3 男警察看守她一个,要她吃好睡好,返法国前恢复体重。
每次被调动前,她都对自身去向一无所知。“他们从没给我们说,什么时候会结束,从来没有人给我们一个日期。”
Gulbahar 一直坚信苦难终过去,靠意志力撑过无尽等待。“他们处罚我们站军姿,我就跟自己说,我现在是做瑜伽运动;他们骂我们的时候,他骂的也不是我,因为我没有犯错。”
午睡时间,她从来睡不著,闭眼幻想身处家中厨房做甜点、或回忆与家人游历的地方。她也常是最积极一个,在宿舍里敦促女孩运动,别老坐著。
“我是无罪的,我必须健健康康的活著出去。”
在权力完全失衡状态下,Gulbahar 看见不同人的选择。她特别记住有“老师”特别好,知道她家人都在法国,没人给她送物资,载她出去一次买日用品,临回去时还带她去买甜点。也有“老师”喜欢挑毛病,借一切机会惩罚她们,展现权力。
但 Gulbahar 说自己不憎恨人,只憎恨制度。“里面有好多维吾尔族老师,我知道他们没办法,如果他们不做这工作,他们要去的地方也是看守所,或者监狱。”
“我对任何一个警察、任何一个老师,我没有仇恨。”
Gulbahar 与法国记者 Rozenn Morgat 合写书籍《从中国古拉格逃生(Rescapée du goulag chinois)》,披露被囚经历。
今年初,她与法国记者 Rozenn Morgat 合写书籍《从中国古拉格逃生(Rescapée du goulag chinois)》,披露被囚经历。
Gulbahar 认为,自己现处自由国度,有义务发声,尽管代价是她不可能再返乡探望母亲。现时她有时在妹妹微信朋友圈上点赞,给她发句“好吗?”,仅此而已。
“在教培中心出来、还在新疆的女学员,她们没办法给别人讲里面的事情。她们没有说的权利,但我有这个权利嘛,所以我就说了该说的。”
2019 年 8 月 2 日,距离她离开法国已近三年时间,Gulbahar 被押往克拉玛依市检察院。检察院复核 Gulbahar 案件,推翻判处她七年再教育的裁决。
被关押两年半后,检察院终裁定 Gulbahar 无罪。她用半个月办好护照,随即返回法国,终与为她声援多时的家人团聚。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