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杜绍斐 DUSHAOFEI（ID：shaofeidu），编辑：杜奕霏，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2021年最热门的话题，当属以比特币为首的虚拟货币。
今年三月，“Tesla - 特斯拉”的CEO马斯克宣布接受比特币支付。紧接着，他力捧“DogeCoin - 狗狗币”。2021年，狗狗币上涨了超过130倍。
一时间，虚拟货币全球瞩目，妇孺皆知。
我不懂投资，也不懂比特币。520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情人节。
但是那一天，我的闺蜜瑶瑶在群里发了一条微信：“得了，今天不用过了。”
后来我才知道，瑶瑶的男朋友在520那天赔了70万，俩人大吵一架。我虽然从未接触过比特币，但是我大受震撼。
于是，我找到了一位圈内老哥张总，想听他讲讲520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在望京SOHO见到张总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一脸平静的人，这次竟然赔掉了自己4年的年薪。
“当夜总会里的公主都开始讨论比特币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快崩盘了。”
张总，前程序员，兼“CFA - 特许金融分析师”持证人。2015年入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币圈人。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顺便引用了华尔街经典的“shoeshine boy theory - 擦鞋童理论”。
我打开手机搜了一下，这是1927年由肯尼迪家族提出的一种股市理论，意指当擦鞋童都在讨论股票投资的时候，就是股市交易达到最高峰之时。而崩盘，是可想而知的必然结局。
今年的5月20日，币圈人就迎来了一场历史性的崩盘时刻。
这个情人节沾满了资本的鲜血——比特币闪崩，一度跌破3万美元大关，12小时内缩水32%。
要知道，股市里10%左右的跌幅就能够被称为“股灾”了。但是在比特币的修罗场里，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问张总：“崩盘之前的火爆，包括大批热钱涌入动物币，既然你已经意识到‘擦鞋童理论’就要应验了，为什么不提前出局？”
他叹了口气说：“我给你一个比喻吧。身处一段垂死挣扎的爱情，你总是觉得还有救，你总是不愿意做那个先说分手的人。”
这顿饭吃完，我也没彻底明白。可谁又明白，币圈人自己都不明白。
所以今天我想探讨的，并非专业知识和投资建议，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赤裸的人性。
Fear of missing out
圈内人信奉一句话“Fear of missing out”，简称“FOMO”。
根据维基百科，FOMO的学名是“错失恐惧症”。指一种由患得患失所产生持续性的焦虑，主要症状是总会感到别人在自己不在时经历了什么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在币圈，所谓“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通常是指赚钱。
于是我问道：“你已经赚了很多钱，为什么还是如此焦虑？”
张总说：“这里一夜暴富的神话太多了，赚钱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只会觉得，我怎么这么菜啊，才赚这么点儿？”
钱和焦虑，似乎总是捆绑在一起。而每一个捶胸顿足的男人背后，常常有一个对此司空见惯的女人，比如瑶瑶。
瑶瑶的男友混迹币圈多年，名校毕业、业务专业、曾经也赚过7位数巨款。但是，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比特币今年一路高歌猛进，在5月初的时候价格一度达到了6万美元。谁也没想到，竟然能跌到这个地步，而且来得这么快。
而瑶瑶的男朋友，几天前刚在五万美金的时候抄底了一波。具体操作如下图：
520的情人节晚餐，一顿提前两周预定的福楼，两人却食之无味。瑶瑶的男朋友一直死死地盯着手机上不停刷新的价格，丝毫没有注意到瑶瑶今天精心打扮，穿了一条非常美的裙子。
瑶瑶的男朋友全程几乎没有动叉子，在餐桌上只说了四句话：
赔了十万、又赔了十万、又赔了十万、买单。
张总笑笑说：“太正常了，我现在听见短信提醒都害怕。”
因为账户爆仓的时候，会收到一条短信：
“尊敬的用户，因行情剧烈波动，系统已触发爆仓操作。”
这条短信意味着，你被踢下赌桌了。
“每天都坐过山车，你就能在过山车上睡着了”
这一个月里，张总粗略算算，自己爆仓4次，赔了600万。我心下一惊，换成是我，我早就去天台排队领号码牌了。
爆仓，又称强行平仓。投资者的亏损大于账户中的保证金，就会被公司强平。在我这种初学者的眼中，爆仓 = 钱全没了。
张总却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身处币圈几年，他已经见多了大起大落。他说：“当你每天都坐过山车的时候，你就能在过山车上睡着了。”
在张总看来，币圈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人的贪婪和欲望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比特币只不过是赌徒们的新议题而已。
以小博大，拿着1万块做100万的事儿，才是这场游戏真正的乐趣所在。
接着他开始解释何为“杠杆”。杠杆实际上是借债进行投资。利用小额的资金来进行数倍于原始金额的投资。
举个例子，1万块资金，加上10倍杠杆，相当于你的账户上拥有了10万块。如果涨了10%，本该赚1千块的你，现在能赚1万块。
但是风险与收益总是并存的，反之亦然。如果跌了10%，本该赔1千块的你，会直接赔掉1万块。
当中还有很多专业知识，比如“保证金”、“合约杠杆”等，不多赘述。
说到底，杠杆的钱是借来的。本金和保证金亏完之后，你会立刻出局，这种情况就被称为“爆仓”。
“巴菲特的搭档芒格说过一句话，有三个L能够让聪明人破产——Liquor‘酒精’、Ladies‘女人’和Leverage‘杠杆’。”
如果是在股市里，杠杆10倍封顶。但在币圈，10倍只算是很小的杠杆，加100倍，加200倍都大有人在。
杠杆，是真正的赌博。既能够让你迅速赚到几十倍的财富，也可以让你瞬间赔得一毛不剩。
当我还在努力试图理解杠杆、合约、现货、做多、做空究竟代表什么。张总打断了我的思考：“别琢磨了，绝大部分炒币的人都不懂这些。只要能看懂账户上的阿拉伯数字就行了。”
在币圈，有这么一种奇怪的趋势——“以懂为耻”。比特币这个赌场门槛很低，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拿着钱进去，怀着一种盲目而狂热的乐观，买一个一夜暴富的希望。
炒币赚钱，看上去比买彩票中大奖的几率高多了。
“打个比方，你用1万块，加上100倍杠杆。运气好，你一夜暴富。运气不好，大不了1万块赔光。
其实这也是一种“躺平”，是被割的韭菜们的一种宣泄。“梭哈就完事了。”
人类总有一种错觉，下一个奇迹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数个美梦，组成了市场池子里虚幻的泡沫，一戳就破。
两天缩水70%，被吓跑的后进场新手
在张总的观点里，热度，是市场的生命。只有大众的关注，才能为市场带来滚烫的财富。市场不怕跌，就怕没人理。
“这个逻辑是不是很像流量明星？道理本来就是一样的。”
于是我和张总分享了其他朋友的故事，我很好奇币圈老油条如何看待新手的操作。比如我的学长，至今还在为2018年没买矿机的事情而后悔。
矿机，就是用于赚取比特币的电脑，这类电脑一般有专业的挖矿晶元，多采用烧显卡的方式工作。用户用个人电脑下载软件然后运行特定演算法，与远方伺服器通讯后可得到相应比特币，是获取比特币的方式之一。
虽说学长也是专业的金融从业人员，但毕竟股市里的真金白银和虚拟货币也不太搭边儿。本着不了解的领域不轻易投资的理论，他没买。
这几年里，他每一天都在后悔。眼见着比特币一路走高，身边炒币的朋友把车从V6换成了V12，他也动了进场的念头。
于是上个月，他拿了50万放进了狗狗币里。马斯克这张嘴，把狗狗币的气球吹的又大又圆。
只用了两天，这50万就缩水了70%。
股市从业者哪见过这种阵仗。股票可以跌停，可以熔断，起码是有底线的。而虚拟货币没有监管部门，真正的一泻千里，跌得学长怀疑人生。
没过几天，狗狗币行情一涨，他就把手里的狗狗币全抛了。他觉得自己快得心脏病了。
无独有偶，金融人集体折戟币圈。另外一位从事私募基金的朋友，眼馋心热，一头冲进比特币，赔了100多万铩羽而归。
张总表示：“太正常了。炒币不亏钱，你就已经赢了90%的人。”
涌动的财富，勾起了人性中的贪婪。所有人都试图分一杯羹，似乎这里遍地是钱，只要肯捡。
无需把自己包装的高尚，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一夜暴富，不劳而获，是集体的美梦。
炒币：从上瘾到中邪
你以为自己在投资，实际完全是赌博。炒币的人和赌徒，看起来是那么的相似。
那种癫狂，那种鬼迷心窍，那种像中邪一样的偏执，不到倾家荡产、自我毁灭，赌徒根本就停不下来。
600万几乎没有影响到张总的生活水平，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幸运。比如他身边的同事A。
与张总一样，同事A也是“币圈老赌狗”。5年前，同事A在某互联网大厂任职，把自己两年的工资全都扔进比特币里，并加了极高的杠杆。
加杠杆，钱来得快，去得更快。几天之内，同事A就赔光了两年的工资。
同事A赌红了眼，向身边的朋友借钱，又在各种小额贷平台拼拼凑凑，企图一个杠杆咸鱼翻身，把钱还上再大赚一笔。
很不幸，他没翻过来。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背负着债务老老实实打代码。省吃俭用了两年，终于把欠的钱都还上了。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同事A攒了点积蓄，又蠢蠢欲动地回到了赌桌上。整个4月，币圈大火，他又加上极高的杠杆，把全副身家扔了进去。
一个“520”，一夜回到解放前。前前后后五年的努力，最后剩下一屁股债。
这位年薪60万的程序员，无车无房无存款，还得还钱。各路债主加起来，同事A每个月要还3万~4万左右。
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完全符合“美国精神科协会”对“赌博成瘾”的描述——越赌越大，才可以维持赌博带来的刺激。屡次尝试戒赌、控制或减少赌博行为，但不成功。
一旦开始赌博，便会完全失控，不理输赢都会仍然继续下去，不输掉底裤绝不罢休。
我其实很难明白这种生活的意义在哪里。也无法想象一个人五年的人生，剩下的只有曾经经历过的刺激和疯狂。从此之后，只能依靠兴奋的回味意淫，直到下一次继续把钱心甘情愿地送给赌局。
去中心化的乌托邦
“我总想在着火的房子里多抢救一点钱出来，可是我抵抗不了人性，我总觉得下一把我就会赢。”
这一次，张总看着大家的房子烧成一片，在天空炸出灿烂的烟花，最后化为灰烬。
当然也有很多不上杠杆，只囤现货的币圈人。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也没达到要去天台排队的程度。
还有一部分币圈人，把比特币视为一种信仰。它不仅是一种赚钱的方式，市场也不只是一个赌场那么简单。
我搜索了它的原理。使用比特币是透过私钥作为数字签名，允许个人直接支付给他人。与现金相同，不需经过如银行、清算中心、证券商、电子支付平台等第三方机构，从而避免了高手续费、繁琐流程以及受监管性的问题。
只要能上网，比特币一视同仁，似乎是一种终极的自由和公平。
“如果有一天人类不再相信彼此，我们只能相信代码。没有什么是永远的，只有比特币的私钥是永远的。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特别赛博朋克的事儿吗？”
尾声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个赌局似乎暂时散场了，不过很快，大家又会回到牌桌上。
张总的账户已经完全清空了，一个币也没留下，也许是那赔掉的600万给他上了一课。这是我们吃得最消停的一顿饭，他第一次没有像个赌徒一样，近乎癫狂地红着眼睛盯着手机。
最后我问他，“你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五年前，我跳槽去了另一个互联网大厂，工资从6000块涨到了16000块，那时候我特别开心，觉得未来特别光明。
炒币也是，我第一次用1万块赚到8万块的时候，真的很开心。现在账户上的都是数字罢了，没什么乐子。”
每个人想要得到更多的财富，本就无可厚非。赚到100万，你会为如何赚到1000万焦虑。赚到1000万，你会为如何赚到1个亿焦虑。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寻找快乐是一种能力，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杜绍斐 DUSHAOFEI（ID：shaofeidu），编辑：杜奕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