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马术的人,更享受人和马之间的感情。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周叠瑶,本文首发于《新周刊》588 期,编辑:二叔公,排版:Gloria,原文标题:《不是每个玩马术的人,都是为了装风雅 》,头图来自:受访者纪申
纪申今年58岁,“骑龄”7年。他笃信 “1万小时定律”。“这7年,我一年骑40周,每周平均在马背上4小时,一年160个小时,7年下来才1100多小时,离1万小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纪申这样调侃自己。
他喜欢在草原上驰骋,放声高歌;还喜欢骑着马穿越小溪、河流、山川、丘陵,马背上的风景和自由的空气让他沉迷。马之于他,不是一种工具,而是一同面对艰险与挑战的战友和伙伴。
绍平曾是北京“八一队”马术队的职业运动员,十年运动员和近二十年的教练生涯让他见过太多人与马的故事。
白莹的马今年7岁了。从马术爱好者到马主,一路走来,她为马付出了很多,但也得到了更多。都说马术是一项贵族运动,但真正爱骑马、爱马的人是瞧不上那些学马术但目的不纯的人的。
白莹见过不少马主,交20万元坑位费只为进高端马术俱乐部“混圈社交”;她也见过不少衣着暴露、身材标致的年轻姑娘,只为了在马术俱乐部钓个“金龟婿”。每当遇到这些人,她都嗤之以鼻。“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白莹说。
在草原骑马,好像变成了古代侠客
白莹和纪申是通过骑马认识的,白莹总说纪申一骑马就像个“老小孩儿”。
纪申也不否认这一点,骑马确实能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在伊犁生活的场景。纪申的父母曾是援疆干部,母亲当过电影放映员。纪申从小跟着母亲去乡下,一望无垠的草原和奔驰的骏马是他儿时难以忘怀的风景。
怀揣骑马梦的纪申终于在51岁时“美梦成真”。这一年,他实现了财富自由。他清楚地记得,2014年1月2日,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学骑马的日子,也是他与马术和马结缘的开始。
纪申把马术称作“绿色鸦片”。虽然经历过无数次摔倒、落马,但骨子里争强好胜的他偏偏要继续学马术。“我就是喜欢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真的会上瘾。”
学有所成之后,纪申喜欢约着三五好友一起去官厅水库或京西大草原骑马驰骋。“感觉自己一到那儿就像化身成古代的侠客,而且情不自禁地想放歌一曲。”
纪申也遇到过不少危险。有一次,他和老友一起去骑马。过了马场,通往永定河的第一座桥,纪申正沿着右侧树林的小路骑着马,马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个急转冲到了树林里,狂奔起来。
当时在马背上的纪申像汪洋中的一条船,恐惧到极点。他想过跳下马背,但那更危险。马一躲一闪,重心偏了一下,一脚踩到了树坑里,纪申也跟着飞了出去,后背和后脑砸在地上。幸亏他手里拽着缰绳,卸掉了一半的冲击力,身上穿着护具、戴着头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有人问他:“摔成这样,以后还骑吗?”纪申回答:“当然了,马惊了钻树林子,不是常态,是小概率事件。”
还有一次,刚刚下完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纪申和一群“骑友”在野外骑马。因为马的腿受伤了,纪申只好下了马,牵着马走,就这样掉了队。天色渐晚,乡间小路阡陌纵横,周围也没有明显建筑物,纪申迷路了。
幸运的是,那是个晴天,一轮明月让纪申看到了一个指路牌,顺着指路牌,他牵着马走到了一个度假村。有了这样一个明确的地点,马倌才过来接走了纪申和马。
纪申爱马。有一次,天降暴雪,纪申放心不下寄养在北京八达岭外的马场的马,想开车去看看,给马喂它最爱吃的胡萝卜。
不顾妻子的反对,纪申无惧风雪,去了马场。回城的时候,因为路滑,他不得不把车停在半路,直到开越野车的朋友把他接回市里。因为这件事,纪申的妻子一直反对他养一匹自己的马。“还没养马就已经成了这样,养了马还了得?”妻子说。
从骑马到养马,她养了个“大宠物”
与纪申一样,纪申的好友白莹也是个性情中人。白莹接触骑马纯属偶然。白莹有一个好友,孩子从西班牙回来,特别喜欢马术。受好友之托,白莹陪孩子去骑马,没想到竟然“入了坑”。
自从爱上了骑马,“母爱泛滥”的白莹把马场这些马当成了“大宠物”,没事儿就给它们喂胡萝卜。有一次,一位马主看到白莹给他的马喂胡萝卜,马竟然吃白莹的胡萝卜,而没有吃自己手里的,就让马场主转告白莹,以后不要喂别人家的马。
白莹被“怼”得气不过,冲动之下萌生了自己养一匹马的想法。一次,她和朋友去锡林郭勒盟玩儿,住在当地一家养马的养殖户家中。清晨,她推开门,看到这样一幅震撼的场景:一群骏马从她面前奔驰而过,走在最后的母马带着小马驹,那匹小马驹大长腿立耳朵,长得特别精神。
白莹一下子就相中了这匹小马驹,当即决定用3万元买下。这是一匹俄罗斯卡巴金马和英国纯血马交配生出的小马,品种叫“太阳花”,是当地出了名的杂交血统马,不易生病,还耐寒。小马驹长到6个月的时候,天气渐冷,白莹把它接到了北京。
真正开始养马之后,麻烦接踵而至。小马驹2岁时,有一颗牙顶着换不下来,不吃不喝,只能靠输液维持营养。白莹辗转找到中国农业大学的教授来给小马驹看牙。教授把片子发给自己在德国的老师,德国老师说这在英国纯血马身上是常见病,只要把牙拔掉就好了。
但是,国内兽医经验不足,没有人会给马拔牙,小马就这样饿了三个月。最终,德国医生来到北京,用15分钟就把牙拔掉了。
为了给小马挑选更好的兽医,白莹甚至报读国际兽医网课,学习给马治病的知识,最后几乎成了半个兽医。运动神经学、运动力学、动物心理学,白莹都略知一二。
白莹怎么也没想到,养马让自己知识量大增,而且这些知识最后还能运用到自己身上。“以前去健身,都是听健身教练说,现在全部自己搞定。”白莹说,“其实脊椎类动物都差不多。只不过马的脊椎是平行于地面,人是垂直于地面的,转化一下就好了。”
现在,白莹几乎每天都要去陪自己的马,给它喂食、训练。“我的马现在鬼精鬼精的,像小猫小狗一样。”白莹说,“比如说屁股上有苍蝇,它就直接把屁股冲着我,让我帮它打。它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又不敢去,就让我领着它去。”
因为养了马,经常有朋友来问白莹要不要为了骑马养一匹马。她每次都会“劝退”他们。“太麻烦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养马。”白莹说,“但养马得到的东西绝对比付出的东西多。”
养了马之后白莹才知道,自己之前理解的情绪管理都是浅层次的。因为马对人的心跳非常敏感,如果人有一丝紧张或慌乱,都会影响马。
养马也教会了白莹如何更好地识人。“马就像一面镜子,主人什么样子,马就会表现成什么样子。别管你的身份如何、做什么职业,看看你的马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白莹说。如果马主内心谦和,调教出的马也一定守规矩、不急躁;如果马主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养的马也爱欺负别的马,爱抢东西吃。
马也会“看人下菜碟”
绍平当过纪申和白莹的教练,和他们相比,与马接触超过30年的他对马这种动物无疑更有发言权。
“马是一种特别温顺也很善良的动物。它会和人、和同类分享一些东西。”绍平说。在训练的时候,如果骑手不幸摔下地面,大多数马会站在旁边盯着人看,不会走开。“好像一脸抱歉的样子,关心地看着你。当然,每匹马的性格不一样,也有的马怕你打它,一下子跑开了。”
在比赛的时候,有的马生了病,但没人注意到,驮着一百多斤重的人,精疲力尽的马仍然尽心尽力地完成比赛,这让绍平很感动。
像人一样,马也有喜怒哀乐和成就感,还会“欺软怕硬”。“如果在它偷懒的时候你不管它,它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让它走的时候它跑,让它跑的时候它走。所以得对它们‘赏罚分明’,和它们斗智斗勇。”绍平说。如果马服从人的命令,他会奖励它们几片胡萝卜或者方糖;如果调皮偷懒,他就会严厉呵斥。
退役后,绍平当上马术教练,主要教十几岁的孩子学马术。看到孩子们技术进步的同时,他也亲眼看到了孩子们性格的转变。
比如,他遇到过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听说学马术能治疗自闭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绍平。刚开始,这个孩子不和任何人交流,缩在一角,只和教练说话。绍平甚至不敢和他做过多交流,怕他承受不住。
绍平通过举办一些小比赛的形式激励他,他拿到奖牌之后,就高兴了,也更愿意来骑马了。慢慢地,这个孩子从学习马术中找到了成就感,开始主动和别人交流,问技术层面的事情,甚至主动到马场干活儿。“半年之后,这个孩子基本恢复了正常,能自己一个人来马场。”绍平说。
还有的孩子比较自私、不爱劳动。绍平一开始就会告诉他们,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找自己的问题,不能怪马。“学马术对他们的性格影响很大,这些毛病最后都没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周叠瑶,首发于《新周刊》588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