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以来,巴以冲突又起。
当地时间13日,哈马斯宣布:其下属武装派别“卡桑旅”当天向以色列南部旅游城市埃拉特附近的拉蒙国际机场发射了重型火箭弹。
而以色列方面传来的消息是:
以色列国防军和国家安全总局前一天在加沙等地展开“定点清除”行动,炸死了卡桑旅在当地的司令以及16名指挥官。
一个炸国际机场,一个搞定点清除。
以色列在展开军事行动时,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误伤平民,甚至会在发射导弹前通知当地平民离开军事设施,以减少无辜的伤亡。
这次,他们为了轰炸加沙一栋藏有哈马斯军事人员的房屋,还特意用电话通知房主尽快撤离。房主撤离后,导弹呼啸而至,那栋房屋瞬间坍塌。
恐怖主义,是全世界的公敌,也是难题。
而中东小国以色列,在这个难题上,曾经给世界很好地上了一课。
35年前,一架乘坐着上百名犹太人的民航客机,被武装到牙齿的恐怖分子劫持到几千公里之外,扣为人质。他们要求释放更多的恐怖分子。
以色列没有屈服,更没有恐惧。
它出动一支精锐突击队千里奔袭,在1小时内成功击毙了所有恐怖分子,救回乘客。
这是目前为止,全世界公认最成功、最具标杆意义的一次反恐行动,被称为“一个国家最美好的一天”。
这次行动名叫“恩德培行动”,很多次被拍成电影,也被8字路口写成了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被很多公号,也被很多读者转发。
其中一个,是美团的董事长王兴。
他转到朋友圈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评论:
一个国家需要传奇。
今天,我们重温这篇文章。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但愿对看完这篇文章的你,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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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6月27日下午四点半,耶路撒冷市斯摩棱斯克街9号,以色列总理官邸正在举行一场内阁会议。
这是这个小小国家成立的第28个年头,生活并不容易。
被上亿阿拉伯人围困的三百万犹太人,经常需要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头疼不已。
这不,今天总理伊扎克·拉宾组织的内阁会议,讨论的就是:
要不要允许面包涨价。
正当几个部长争得不可开交,一名军事秘书急匆匆跑进会议室,递来一张纸条。
瞟了一眼纸条,拉宾瞬间眉头紧皱,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才让满屋子的人安静下来。
纸条上写的是:
一架由以色列特拉维夫飞往法国巴黎的法国航空客机,在经停雅典再次起飞后,遭到劫持。
原本喧闹的会议室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跟面包涨价毫无关系的外交、交通和司法等几个部长被紧急召来商议。
拉宾在纸条上草草的写了一行字:去查清楚,机上有多少以色列人,上面有几个劫机者?飞机要去往哪里?
没多久,一张写着各项数据与信息的纸条,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01
时间回到当天下午3时30分,雅典斯帕塔国际机场。
搭载着12名机组成员和246名乘客的139航班准点起飞。
刚起飞几分钟,驾驶舱就听到了客舱传来的喊叫,机长要工程师前去查看情况。
只不过,当工程师打开驾驶舱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时,一把左轮手枪就对准了他的前胸。
劫机事件在那个时代并非偶然。
今天的人们很难相信,美国在1968年到1972年短短5年间,就发生了137起劫机事件。
劫机人力成本低,人质价值高,政府经常不得不满足其诉求。同时,劫机还能快速引起全世界公众的注意,提高知名度。
以色列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劫机。1972年,一架载有70名犹太人的比利时航空班机就在特拉维夫遭到劫持。
只可惜他们太心急,忘了飞机还在地面上。以色列的一支精锐部队,总参谋部侦察营赶来发起地面突击,90秒内把几个劫机者全部做掉了。
这次劫持法航的劫机者共有4名,三男一女。
其中两名男子属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另外一男一女是德国人,属于一家名叫“革命细胞”的德国极端组织。
劫机者要求飞往跟以色列持续多年战争的利比亚。没想到卡扎菲上校也不太敢趟这浑水,只允许他们降落加油,然后礼送出境。
飞机最后一路南飞,前往非洲中部的乌干达,降落在首都坎帕拉的恩德培机场。
乌干达是一个面积比以色列大十倍,人口是以色列三倍的非洲国家。
这个国家的总统名叫伊迪·阿明。
一看这位的长相,就知道他是什么人
看一看他给自己封的头衔,就知道他的风格:
终身总统,陆军元帅,博士,地球万兽之王和海洋鱼类之王,苏格兰王冠,大英帝国非洲分部乌干达终极征服者。
靠苏联扶植上台的阿明不止一次发表过讲话,说犹太人是这个星球上最该灭绝的物种。他还公开要求联合国总部搬到乌干达,因为这里是地球的中心。
他下令机场腾出一栋老航站楼,安置劫机者和乘客;还派出乌干达的士兵和警察帮忙看守。
劫机者很快发表声明:
要在四天内释放53名被关押的自由战士,否则我们将杀死所有人质。
这53名战士,都因制造世界闻名的恐怖袭击事件,被关押在各国的高戒备监狱中。
意图刺杀以色列总理未遂的瑞士人沃纳·霍普;
在特拉维夫制造枪击和爆炸案,造成24人死亡的日本人冈本公三;
准备数百公斤炸药,想在欧洲制造连环爆炸未遂的德国人卡洛斯……
这53个人分别关押在以色列、法国、西德、瑞士、肯尼亚等国。靠以色列去协调这么多国家同步放人,根本没有可能。
采取军事行动营救?更是天方夜谭。
从以色列到恩德培机场的距离是4200公里。
从特拉维夫到恩德培,距离4200公里需飞行约8小时
相当于从中国哈尔滨到三亚的距离。
这段航程需要穿越非洲腹地,沿途的埃及等国几乎都是以色列的敌人。
由于实在太远,以色列举世闻名的空军派不上用场。只有少数几架军用运输机才能飞到乌干达,而且它们也只够飞个单程。
强行攻打一个4200公里远,国土面积是自己十倍的国家——就算以色列有这个实力,也不可能在几天内准备齐全。
可以说,劫机者之所以选择将人质劫持到乌干达,就充分考虑了这些因素。
02
以色列总理府的门口,挤满了哭、骂和哀求的人质家属。
他们要求,政府立即答应劫机者的要求,好让他们的亲人平安回家。
不过,即便暂时没有采取军事行动的决策,以色列并没有闲着。
囚禁人质的恩德培机场旧航站楼,是一家以色列建筑公司于1970年修建的。
军方找来那家公司,拿到了设计图,一夜之间,用木材和纸板搭起一座一模一样的建筑,开始演练突袭行动。
演练的部队,正是1972年救出那架比利时航班的主角——总参谋部侦察营。
这支精英部队,走出了数不清的将军、部长和企业家。光政府总理就有两位。
它是每一个以色列年轻人参军入伍时都会报的第一志愿。
侦察营的营长,是30岁的约纳坦·内塔尼亚胡中校。
诨名“约尼”。
年轻时的约尼与女友的合照
长相英俊的约尼身出名门,父亲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希伯来文百科全书》的主编。
内塔尼亚胡家三个儿子,全部在总参侦察营服过役。这在以色列是难得一见的荣耀。
尤其是老大约尼,参加了两次重大战争——六日战争和赎罪日战争,从枪林弹雨中一路成长为以色列头号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年纪轻轻就被授予了中校军衔。
他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尤其爱好诗歌。
高中,他就在笔记本里抄莎士比亚的名句。
大学的时候,他帮弟弟复习文学课,研究一位巴勒斯坦诗人的诗。结果自己被感动,不自觉地高声吟诵起来:
……看啦,我第一个回到你的身边
现在,我摆脱了死亡的苦痛
现在,我打破了灵魂的枷锁
我激荡的心,已经归属这方热土
我为生命而倾倒,只因它的勇气和美丽
他服完兵役后,远赴美国,进了哈佛大学学习哲学和数学。但仅仅上了一年,就因以色列周边的形势紧急退学回国,成为职业军人。
国防部长佩雷斯评价他:
我们可以像讨论反坦克导弹那样讨论埃德加·爱伦·坡的诗歌。他年轻到足够当我的儿子,也智慧到足够当我的同辈人。
时人都看好他的前途。未来的以色列军队总参谋长甚至总理的位置在向他招手。
在侦察营演练的同时,一个意外的好消息传来。
他们多了几天准备时间。
阿明总统居然公开呼吁各方冷静处理,还宣布他已经跟劫机者达成共识,释放所有非犹太裔的乘客,将最后期限再延长三天时间。
阿明的想法是,在这件事中积极斡旋,谋求获得影响力,拿到诺贝尔和平奖。
为什么要延长三天时间呢,因为他正要出国参加活动,晚几天才能回来。
如果以色列政府屈服了,他就可以在人质交接的现场出现,作为成功的斡旋者,享受全世界的聚光灯。
几天内,恐怖分子分几批释放了一半以上的人质。
他们很讲策略。为了尽可能阻止法国介入,他们挑出那些法国国籍的乘客,优先释放。
剩下的是94名犹太人,大部分是以色列国籍。还有12名法航机组成员。
法航机组成员本来在释放的名单中。但以机长为首的机组拒绝离开,要保证直到最后一个乘客获得安全为止。
人性的高贵,在危难中才能显现出来。
在筛选时,那名德国女恐怖分子指着人质喊道:
犹太人去这边,非犹太人去那边......
自然用的是德语。
一名犹太老妇人听到这两句话,立即开始歇斯底里地哭泣,浑身发抖。
她是一名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
三十多年前,德国刽子手们在奥斯维辛发号施令。
他们的语言和口吻,同今天一模一样。
03
7月3日,谈判截止期限的最后一天。
四架美国制造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装载着满满的部队和武器,在沙漠的热风中咆哮待发。
以色列,一个小小的国家要奔袭万里,用国家的恐怖主义,来还击恐怖主义!
手持武器登上大力神飞机的,是150余名最强悍的犹太武士。
他们来自三支部队:
戈兰尼旅,一支比以色列建国历史还长的功勋部队,永远活跃在最前沿、最血腥的战斗中。
这样的一支精锐,在这次行动中充当的角色竟然是——替补。
因为,前面还有两群更出色的竞争者。
伞兵旅,伴随以色列建国成立的王牌部队,参与了上百次大小战争和边境冲突行动,屡立奇功。
他们将负责清场,控制塔台等建筑物,并阻挡可能前来增援的乌干达军队。
打头担任突击队的队员,全部来自约尼带领的总参谋部侦察营。
他们将乘坐第一架飞机最先降落,冲进航站楼解决恐怖分子和守军,解救人质,再最后一个离开。
前往恩德培途中正在休息的突击队
从训练营地出发前往首都的航班上,约尼给女朋友写了一封信:
……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话剧,里面有一个哀伤的、歇斯底里的哭声——“让世界停下来,我要离开,离开!”
……但是你不能让我们身处其中的疯狂世界停止旋转,引力法则也不能让我们摆脱它而获得自由。
所以,无论爱与恨,无论生与死(当然,只要可能,我会选择生),你我都无法独善其身。
得知自己的任务后,很多士兵都亲吻了前来送别的连队女秘书。他们担心这次任务可能有去无回。
他们不知道,这次救援决定的做出是如何艰难。
前一天晚上,总理拉宾已经写好了辞职信。
如果救援行动失败,造成人质和部队的惨重伤亡,作为最高领导人的他将第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
跨出家门的时候,他对妻子说:
明天早上,要么以色列的股市暴涨,要么我被吊死在广场。
起初,几个解决方案在政府高层手里来回决策,谈和的意见占多数。
而国防部长西蒙·佩雷斯的态度,独树一帜。
他说:
同恐怖分子交换人质可能成功,但赢不来尊重;行动不一定成功,但一定能赢得尊重。
佩雷斯一家是来自波兰的犹太移民。他从小是被祖父,一位虔诚的犹太老人带大的。
在告别时,舍不得离开家乡的祖父用亲切而威严的声音叮嘱他:
答应我,你会永远做一个犹太人。
几年后,德国入侵波兰,展开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他的祖父不幸遇难。
佩雷斯在晚年的回忆录中如此描写:
那天,纳粹士兵穿过森林,来到村庄的广场上,把祖父和其他犹太人集中在一起,赶进我们那间朴素的木头犹太会堂,用木板把大门封死。
之后,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起,烟从门缝中涌入,火越烧越烈,我的祖父披上他的祈祷披肩,唱起了最后的祷文——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坚忍和尊严,直至大火夺去了他的话语、呼吸,夺去了他和其他所有人的生命。
这样的压力和感情,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内阁投票,所有人一致同意军事行动。
只因同为犹太人,他们都有着相似的出身和家庭背景。
04
晚间23点01分。
第一架大力神飞机抵达乌干达。在夜色的掩护下,稳稳地落到恩德培机场的跑道上。
以色列的情报机关摩萨德提供了准确的情报:当晚有一架英国飞机在恩德培起飞。起飞一段时间内,跑道灯是不会关闭的。
突击队就利用这个空隙,紧跟着降落。
舱门打开。第一辆坐满突击队员的汽车发动引擎,缓缓开出。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开着奔驰打头阵,并不是以色列的将士在耍帅,而是非常现实的考虑。
乌干达的高官都喜欢坐黑色的奔驰,尤其阿明本人。
如果能装扮成他和他的车队来巡视,无疑会降低机场卫兵的警惕,争取更多营救人质的时间。
以色列太穷,政府没有奔驰。军人们跑遍全城,朝一位商人借来一辆白色的老款奔驰车,连夜把它从白色涂成黑色。
他们还用纸板临时伪造了一个乌干达的汽车牌照,牌照号码是阿明的座车。车头还插着一面乌干达的小国旗。
车里坐着一位身强力壮的以色列军人,名叫范·泰特。他脸用油彩画得乌黑,身上穿着一套大红色的乌干达元帅制服。远远望去,跟阿明真有几分相似。
没有口号,没有旗帜,只有跟乌干达军队一模一样的迷彩服、贝雷帽和AK47冲锋枪。
这就是犹太人的智慧——无所顾忌,实用第一。
出发前,他们对自己的对手进行了充分的研究:
在乌干达这么个“地球万兽之王和海洋鱼类之王”统治的国家,士兵们不具备应变能力,只会机械的遵守规定。更谈不上战斗力。
乌干达的士兵发现来了一辆车,会先上来敬礼;感觉不对劲就开枪。他们打死过好多自己人。
果不其然。
航站楼前的卫兵一边示意“总统车队”停车,一边端起枪。
坐在副驾驶的约尼和战友一起举起手枪击倒了他。奔驰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着两辆陆虎。
航站楼到了。约尼第一个跳下车,端着枪冲上去。
突击队从前后门两路突入航站楼,清除机场、塔台和航站楼内的恐怖分子和乌干达守军。
电影《Entebbe》剧照,突击队进攻航站楼
每一个房间,每一层楼梯,他们都事先做了周密的策划和分工,确保不漏掉一个敌人,不丢下一个人质。
在候机楼大厅,在绝望中熬了足足七天的人质们听到外面枪响,以为恐怖分子已经大开杀戒,陷入了绝望的尖叫和哭喊。
母亲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等待死亡降临。
但接下来的几分钟,死亡并没有到来,枪声反倒越来越稀,最后沉寂下来。
几个身穿迷彩服的以色列士兵站在门口,用希伯来语平静地说:
我们来带你们回家了。
第一架飞机落地仅仅6分钟,第二架大力神飞机就跟着降落了。这时候,恩德培的塔台才如梦初醒,赶紧关闭了跑道灯。
与那辆老奔驰冲出去的同时,从第一架飞机的侧门悄无声息地跳下10名以色列伞兵。
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盏小灯,在跑道两侧按照顺序放好,巧妙地拼出了一条灯光带,引导后面的大力神飞机降落。
行动之前,以色列对每一个环节上可能出现的漏洞都做了预估和精心的安排。
如果跑道灯一开始就是熄灭的,他们就冒充东非航空公司或是乌干达邻国肯尼亚的民航客机,谎称故障,请求开灯降落。
如果这招也不行怎么办?飞行员们苦练了在黑暗中找到跑道降落的本领。
11:52分,被要求丢弃所有随身行李,在候机楼外集合的人质们,被突击队的吉普车分几趟拉上了大力神4号飞机。飞机腾空而起。
从带着突击队的1号飞机降落,到载着人质的4号飞机起飞,一共只用了51分钟。
恩德培离乌干达首都坎帕拉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就算阿明一秒钟都不耽搁地派来军队增援,等以色列的飞机起飞时,援兵连路程的一半还没有走完。
在剩下3架大力神起飞之前,以色列人还干了一件事。
作为乌干达最大的机场,恩德培存放着3架米格17和5架米格21战斗机,是乌干达空军的精锐。这些飞机都是苏联送给阿明的礼物。
突击队员们架起机枪,对着米格飞机就是一顿猛扫,打得它们从头到尾都是窟窿,有几架还发生了猛烈的爆炸。熊熊火光,照亮了非洲腹地的黑夜。
被击毁的米格飞机废弃多年,任凭风吹雨打
这既是为了防止乌干达军队驾机尾追,也是一项政治交换。
在出发前,以色列的情报机关摩萨德,秘密联系上了乌干达的邻国肯尼亚,向它通报了自己决定用武力解救人质的计划。
这个国家早已被“地球万兽之王和海洋鱼类之王”烦得苦不堪言,当即表态配合。
他们提出:只要你们干掉恩德培的那几架米格飞机,就可以到我们的首都内罗毕来加油!
这样,就解决了大力神飞机只有单程航程的问题。
05
7月4日上午九点左右,四架从内罗毕起飞的大力神飞机,载着救援部队和被解救的乘客,陆续降落在特拉维夫。
以色列政府于当天凌晨三点发表了广播声明,只有一句话:
国防部的军队昨晚在恩德培机场解救出了人质和机组人员。
停机坪上,围满了又哭又笑的人质家属,和蜂拥而来的各国记者。
获救返回以色列后欣喜的人质
机场外,成千上万人围拢在道路两侧,想一睹英雄的英姿。
在以色列各地的大街小巷,人们兴奋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当天正值美国独立建国200周年大庆。但第二天的各国报纸把头版全部转向了以色列与恩德培。
《纽约时报》写道:
这是人类军事史上史无前例的一次救援行动。
伦敦出版的《犹太纪事报》评论:
这是以色列国家历史上最美好的一天。
上百名美国犹太富翁自发组成一个庞大的代表团,来以色列慰问。
他们轮流和总理拉宾握手、拍肩膀,诵读着《圣经》中关于犹太人早年间相互救助的一段文字。它出自《创世纪》第14章,讲亚伯拉罕如何营救落入敌人手中的侄儿罗得。
在办公室的访客留言簿上,他们写道:
——总理先生,我的生意做得很大。如果您在经营这个小国家时需要帮助,我非常乐意效劳,不收取任何回报。
——美国总统听信阿拉伯人的宣传,这实在是太蠢了。我们犹太人期待您有更多的恩德培式的壮举,让他们见鬼去吧。
——您在恩德培干得太棒了。很遗憾,我没有机会跟您安静地聊一聊国家的未来。我对此有一些自己的观点。您也许愿意和我通个电话。我的电话号码在门口的安全人员那里。
更多的美国人坐不住了。他们被以色列的英勇行为震撼,对美国政府面对恐怖主义的消极态度更加不满。
当年12月,在美国就有两部以恩德培行动为题的电影上映,上映日期只隔三天。
在加州,还出现了一幅画着以色列军人的漫画,配文是:
美国别怕,以色列是你的后盾!
总部位于巴林的美国海军中央司令部特意发来邀请,请以色列海军参加美国建国200周年阅舰式。
以色列海军此时还在使用几艘从英国买来的二战老潜艇。论实力,不到美国海军的一个指头。
这正是恩德培行动的影响力。
参与救援行动的官兵成了人人仰慕的英雄。他们受到的心灵震撼也是最大的。
驾驶大力神1号机的飞行员约书亚·沙尼中校的父亲,一位从纳粹集中营幸存的犹太老人已经被确诊患上了癌症,医生说他只能活一年了。
恩德培行动后,老人得知儿子参与其中,惊喜之极,召开了盛大的宴会,大宴亲朋。
之后,老人继续活了十年。
他去世后,家人整理遗物,发现了他写下的日记:
我人生最幸运的事情是拥有了约书亚这个儿子,他所做的一切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大力神3号机的飞行员,阿里·奥兹少校本身就是从荷兰韦斯特博克集中营侥幸生还的犹太人。跟《安妮日记》的作者、荷兰犹太少女安妮·弗兰克是难友。
战后,他来到以色列,参军入伍,从一名伞兵一直干到空军飞行员,参与了这次救援。
他回忆:
直到那天行动成功,带着人质飞回以色列时,我才第一次感受到,犹太人的国家不再是一种观念,而是现实。
我不再是一个流亡者,而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公民。
06
这次行动,除了七名恐怖分子全部被击毙,还有大约45名乌干达士兵被打死。
一位胆大的以色列记者把电话打到了伊迪.阿明的办公室。
这位地球万兽之王和海洋鱼类之王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都对我干了些什么?我怀里正抱着士兵的尸体。我对人质那么好,我给他们汤喝,给他们用肥皂,还给了他们卫生纸。
最终活着回到以色列的人质,不是106人,只有102人。
三名被劫持的乘客,在混乱的枪战中身亡。
还有一位75岁的老妇人当时并不在机场,而在坎帕拉的医院。怒不可遏的阿明叫人杀害了她。
救援部队也有损伤。一名总参侦察营士兵的腿被手榴弹炸伤,一位伞兵苏林.伊西科颈椎中枪,导致终生瘫痪。
唯一牺牲的是一名军官。他的名字是:
约纳坦·内塔尼亚胡。
这位从枪林弹雨里一路走来的文艺青年,最终成为救援部队里唯一献出生命的人。
英雄的死,并不像动作电影场景里的那样,在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英勇献身。
在突击时,约尼带队冲在最前,刚刚冲到航站楼的楼道拐角时,就被一颗飞来的子弹击中前胸,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电影《Entebbe》剧照,约尼中弹倒下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他所要解救的人质,更不知道战友们是否顺利救出了他们。
紧随其后的突击队员并没有停下来照料他们的指挥官。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这是战前约尼一再强调的战场纪律:任何伤员,都要在突击行动结束、确定人质安全后,才能得到救治。
国防部长佩雷斯第一时间得知了约尼的死讯,当场嚎啕大哭。
他赶到机场迎接归来的部队,问一名约尼的战友,他是怎么牺牲的?
那名士兵简短地回答:
他第一个冲出去,第一个倒下。
为了纪念约尼,以色列政府将“雷霆行动”重新以他的名字命名,改称“约纳坦行动”。
以色列的中学教科书里,用整整一章来叙述这次行动。
每个以色列孩子都知道约尼、恩德培,和这个国家历史上最美好的一天。
一名被解救的人质将自己刚刚诞生的儿子取名为约尼。而事实上,当年以色列就出现了上千名命名为约尼的新生儿。
以色列军方的电话打到了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市,将约尼牺牲的消息通报给正在美国侨居的内塔尼亚胡一家。
接电话的是约尼的弟弟,全名叫本雅明·内塔尼亚胡。
他就是以色列现在的总理。
07
2016年7月4日,作为以色列总理的本雅明·内塔尼亚胡访问非洲四国,第一站就去了乌干达。
这一天,正好是恩德培行动40周年。
在哥哥当年倒下的地方,他发表了缅怀的讲话。
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在恩德培机场发表讲话
我的哥哥具有一个诗人的灵魂,更是一个伟大的指挥官和战士。
当约尼遇难的消息传来,我的世界就被摧毁了。没有一天我不在想,这一切如果没发生的话……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早在1988年,他和另一个弟弟伊多就曾前往乌干达访问。
那一次,伊迪·阿明已经下台了。
这位独裁者不断挑衅邻国,最终在一场战争中被推翻。他仓皇出逃,最后客死沙特阿拉伯。
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乌干达士兵举着一张白纸,在恩德培的停机坪等着他们的到来。
上面只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母:
乌干达士兵手举的告示牌,上面写着约尼的名字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接待。
一位乌干达官员告诉他们:
因为你们当年的营救行动,间接促成了阿明政权的倒台。
现在在乌干达,人人都知道约尼这个名字。
恩德培这个名字,不仅改变了乌干达,更改变了世界。
受这次行动的激励,各国政府对恐怖主义开始采取严厉的打击态度。
恩德培行动后不到一年,荷兰、德国、英国的特种部队都有打击恐怖主义、解救人质的成功行动。全世界的劫机潮开始陷入多年的低谷。
2011年,美国军队在巴基斯坦突袭本·拉登前,行动指挥官威廉·麦克雷文上将还仔细研读了恩德培行动的相关资料,从中吸取经验。
这一年,本雅明·内塔尼亚胡已经是第二次当选以色列的总理了。
他的执政风格,以强硬打击恐怖主义为标志,以“要一个安全的和平”为口号。
以色列的民众需要安全,更感念教科书上的那位英雄,那位为国家献出生命的文艺青年。
而英雄的弟弟,无疑是这种安全最好的代言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投票给他。
他后来陆续当了14年的总理,直到今天。
这一次访问,他批准,给了乌干达1600万美元的援助。
不过,又过了两年,直到乌干达加入了“一带一路”,由中国为它修建了首都至恩德培机场的高速公路,才把当年需要两小时的路程缩短到40分钟。
另一个弟弟伊多没有从政,他成为一名医生兼作家。
他写了一本书,名叫《约尼的最后一战》,采访了当年参与恩德培行动的突击队员。
时光隔了几十年,老兵们仍然记得那位年轻英俊的指挥官。
在人生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约尼给他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穿梭在即将降落的大力神1号飞机机舱里,给每一个士兵鼓劲加油。虽然只有三言两语,有时还会握手。
一名士兵回忆:
因为有一点淡红色的光,我还记得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没有戴贝雷帽,也没有穿背心或者拿枪……他微笑着跟所有的人交谈,用一些话鼓舞在场的每一个人,好像他要离开我们一样,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结局一样。
他没有发布其他命令,而是尽力用他的自信感染着我们。
一名军官走到约尼跟前说,不要和突击部队靠得太近,记住你指挥官的身份,而且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约尼笑了笑,回答说:
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