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 11 月,一起房屋失火事件把大喜哥带入了大众视线。 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街道新闻,烧焦的老屋并无任何亮眼的地方,可大喜哥的出现将这起新闻变成笑话。 作为房子的主人,以及邻居口中火灾的肇事者,他在镜头前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
大喜哥强调自己是灭了火才出门的,从实况来看,火应是从旁边的仓库开始烧来,且不排除他人故意纵火的可能,不一定是他的错。 但他的分析无人肯听,邻居们早已对这个半男不女的人充满了厌恨,言之凿凿地确信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你用柴火,如果不是你忘记关火,如果不是......” 他们更像在说,如果你不住在这里就好了。
大喜哥被大火烧毁的房子
果不其然,这个新闻片段在当时的网络遭到疯传。 “妖孽”、“丑八怪”、“精神病”、“太监”、“老变态”,这些都是当时的评论给大喜哥贴上的标签字眼。
然而,又有谁会去关心他的房子没了,关心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样一个人,只适合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因为穿着艳丽喜庆,看起来“傻乎乎的”,人们把他叫作“大喜哥”—— 一个听起来欢乐愉快,事实上却源于嘲笑与不公的称号。
可如果每个人都愿意花上几分钟听听他的故事,或许他身上被贴得满满当当的标签,将会成为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01残忍的前半生 大喜哥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若是顺遂,他已经到了闲享清福的年纪了。 遗憾的是,上天终究是把不幸降临在宿命中,刚满三岁,大喜哥就被常年酗酒的生父狠心遗弃在火车站。 幸好后来被一对夫妇收养,生活说不上富裕但也不会饿肚子,所以大喜哥也曾经历了无忧自在的童年,不曾想象自己今后为世人所鄙夷。
正在回望童年住处的大喜哥
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服务站工作,并认识了今后的妻子,虽然后来被迫下岗,但和妻儿一起过着小生活,平淡也不至于忧愁生计。 但在某个夜晚,妻子和女儿在去医院的路上惨遭车祸,女儿当场离世,目睹车祸的妻子也因此神志不清,最后人间蒸发。 然而,同时失去两个至亲后,大喜哥的人生悲剧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九十年代末,养母突发恶疾住院,耗尽积蓄的大喜哥只好卖掉养父留下的别墅。 虽然留给他的不过一个 20 多平方的小房间,但正是这 20 多平方成了他救回母亲的唯一稻草。 然而,当时的买家不但没有理会他的窘境,反是在付了头款后直接赖掉了尾款,还串通法院编造证据,阻止大喜哥讨回剩下的钱。 天意弄人,他失去了住所,还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个疼爱他的亲人。
面对重重打击,他得到的只有朋友纷纷的躲闪,亲戚冷眼的相待,以及治疗养母时欠下的 18 万巨额债务。 他曾用死亡解决问题,他跳了海,想着两手空空地到来,又一无所有地离开。
可是好心人救了他一命,让他不得不直面这残忍世间,继续无尽的生活。 02走入女装 失去一切的大喜哥,得到的只有不带遮掩的嫌弃与厌恶,于是开始了舒缓压力的方式——女装。
记得小时候,养母曾把他当成女孩来养,给他穿上花棉袄,梳小辫子。而当下孤独一人的他开始怀念那段日子,也发现女装能让自己内心开朗起来。 大喜哥决定用这种方式迎合自己的内心,做回自己: “我觉得打扮成一个花旦一样的女孩子,真的好好看。”
可是对他的年纪来说,穿上女装只会得到旁人厌恶的眼光,成为他们口中的妖孽,况且在二十年前并不开明的环境里,更能想象他面对的是多少舆论与恶意。 但大喜哥没有顾忌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他曾踏入过鬼门关,既然上天还要他继续走下去,为何不选择酣畅淋漓地活着呢?
换上女装的他活得比以前更认真,即使只有流浪拾荒的路可以走,他也誓要把欠下的债务还清。 他生活贫困,但精神却比大多数人都要富裕,六平米的简陋小屋里堆满精神粮食,看书读报是日常,喜欢读老舍与巴金。 每当感到气馁,他会穿上最爱的花裙子,抹上鲜艳的口红,看着那面残破镜子前为自己写下的座右铭: “新的一天开始了,加油!”
虽然生活艰难,流言蜚语翩翩,但女装亦为大喜哥带来了意外的感情。 那天,街上的一个哑巴静静地看着他拾荒,大喜哥问他在干什么,哑巴拿出本子涂涂写写,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很欣赏你。” 没有戏谑挑逗的言语,也没有生硬尴尬的告白,而是一句简单的“我很欣赏你”,既不否认他选择的生活,又欣赏他平静的内心。
大喜哥的日记,记载了他的一生
哑巴的举动让大喜哥的世界重燃了亮光,两个社会上的边缘人就算挤在破旧的小房子里,但只要更靠近对方一点,心里就会暖和一点。 奈何好景不长,哑巴后来犯了事,如同大喜哥消失了的妻子一样,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那间狭窄的老房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离别,但对大喜哥来说,所有离别都没有再见这个说法,爱他的和他爱的人都只有无声的告别。 03换回男装? 当初大喜哥房子被烧的片段曝光后,也有不少人向他伸出援手。 不过,好心人介绍他的工作都不太靠谱,对方总在得知他是大喜哥后,就立马把他拒掉,无关职业水平,只关乎他们眼中的“道德”和“正常”。 其中一个好心人曾为大喜哥提供住所,可不久后小区内的其他住户集体抗议他穿女装,说是会吓到孩子,因此也将他赶了出去。
后来,一档节目找上了大喜哥,为他改造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换回男装的大喜哥赢得了全场的掌声,观众们都觉得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改造。
唯独他始终笑不出来。
然而,当他以为换回男装能得到理解与妥协而剪掉长发后,却发现一切都只是真实的假象。 “招工一亮明身份就说不需要人,社会不接纳我,我没办法。” 那些所谓的热心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逢场作戏,等大喜哥的热度过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管他穿成什么样,一旦被贴上“不正常”的标签,被叫做“大喜哥”一天,人们就不会容纳他。
剪了短发后的大喜哥
半年后,大喜哥决定换回女装,至少那样他可以穿上心爱的裙子,继续做天真烂漫的少女梦。 人们以为他有精神病,却发现他逻辑清晰,谈吐自如;人们对他冷眼相待,却发现他竟然不报以恨意,更加自在。 他只是想做回真实的自己。
04真正的“大喜” 尽管受尽嘲弄与嫌弃,大喜哥从未因被人伤害就同样伤害他人,反而更加热心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份善意。 当志愿者团队去看望他时,大喜哥会记得在凳子上铺好报纸给大家坐,给大家介绍他的宝贝化妆品。
他会因为志愿者姑娘夸赞他戴的镯子,就毫不犹豫地摘下来送给对方,也会因为喝了志愿者买的奶茶而感到紧张,小声地说让你们破费了。
面对窘境,有的人会显露出内心阴暗的一面,但有的人反而会让灵魂更加闪亮,而大喜哥显然是后者。 一天,志愿者们带他去海边玩耍回来后,他在日记上写下了一句: “真开心,要和小姐妹一起去海边。” 他把每个关心的他的志愿者看成自己的小姐妹,用真诚拥抱同样善良的人。
面对网络铺天盖地的报道与舆论,大喜哥既不愤然反击,亦不乘机炒作,而是怀着感恩之心给网友写了一封公开信,表达他后半生的愿望与谢意: “我个人喜欢女装,更喜欢做女人,这是我一生的追求,无可指摘之处,可指摘的倒是那些小人。” “我的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总是有沟沟坎坎,多少年的磨难和困苦,我都挺过来啦!”
回看大喜哥的照片,他身上那些艳丽的服着与彩妆,就像他内心丰富世界的真实写照,粗糙而又真诚,艳俗却又美丽。 烂漫的笑容,仿佛从未受过社会的不公与苛待,反而对往后的日子充满着希冀。
如今的大喜哥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日子过得依旧贫苦,但他坚持在社交平台上传自己的画作与自拍,记录生活的所有的点滴美好。
图源微博 @刘培麟与大喜
“我是一个人,我一个人在战斗,这就是一个独木桥,左边是山涧,右边是大河,山重水复看不见光明,看不见一条路。”
“但是呢,总要记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衷心希望这个世界能在不久的将来,可以馈赠他一场大喜,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