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9天单日新增超30万例,累计死亡208330例,确诊病例总数升至18762976例,疫情二次爆发的印度成为世界关注的重心。
火葬场里哀鸿遍野、儿子为母寻氧气瓶下跪、母亲感染新冠被儿子遗弃死亡……社交媒体上的新闻让山脉彼端的我们揪心,也引起了人们对新冠的再度警惕。
相比于国内的井然有序,疫情旋涡中的印度如同人间炼狱。那些仍然生活在印度的中国人正在经历什么?
我们采访了工作生活在重灾区德里的90后中国姑娘李晓明。她告诉我们,身边的中国人基本都回国了;公司里的感染率从去年的10%飙升到今年的90%;在印度的中国企业还在积极地为医院募捐筹款。
以下为李晓明自述。
■当地时间2021年4月26日,印度新德里,火葬场焚烧新冠死难者。/来源:澎湃影像感染率从10%变成了90%
我在德里一家中国互联网企业里工作。2018年来到印度,平时主要活动在德里和古尔冈。
印度这一波疫情主要爆发于大城市,新德里就是重灾区之一,古尔冈是新德里的卫星城,经济繁荣,被称作“印度纽约”。
■印度疫情图,左上角为德里(计量单位:每100万人中确诊的人数)(数据时间:北京时间4月30日17:30)
我们公司去年9月组织了一次全员核酸检测,当时100多人大概只有1-2个人是阳性。今年3月,因为公司裁员,一共剩下三四十名员工,再次全员核酸检测,只有4人非阳性,感染率从10%变成了90%。
3月底的时候情况就开始不太对劲,推特上陆陆续续有人说得了重症,我在街上也总是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后来一下子就爆发了。
我身边的印度朋友同事,每个家庭里至少有一个人感染了新冠。在印度,很多大家庭生活在一起,孩子的家庭跟父母的家庭。
感染的人大部分自我居家隔离,自己吃药退烧,只有出现了呼吸困难等严重的症状才会去医院,因为现在去医院,交叉感染的风险也很大。
自行疗愈完全是自己对自己负责,不会像国内社区有人盯着你测体温。
但身边感染者的心态都挺好,觉得不转成重症就好了,靠自己隔离也是可以好的。
感染主要还是对底层老百姓影响大。虽说这次疫情爆发主要发生在中产阶级和中上阶层,但有能力的都飞去迪拜、马尔代夫、英国避难了,中产阶级在家里也可以工作生活。对于经济条件不好的人来说,感染新冠更容易陷入绝望,没法出去打工、做小生意也困难,再得个病,经济就更加困难了。
疫苗的话,印度的政策是让医护工作者、一线工作人员、45岁以上人群等优先群体先打。不过19号的时候,政府说从5月1号起,所有18岁以上的成年人都可以打疫苗了。
我身边朋友的父母们基本都已经接种过了,但听说也有打完还感染了的。我自己是回国的时候打的疫苗。
■当地时间2021年4月29日,印度新德里,一家医院的急诊病房内挤满了新冠肺炎患者,医生和护士们忙碌地进行救治。/来源:澎湃影像身边的中国人大都回国了
我认识的中国人基本已经回国。
去年4月开始,印度政府就陆续出台各种针对中国企业的限制性政策,6月,印度政府以安全为由禁用59款中国APP。
因为印度对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打压,在印度的中国人数量锐减。一两年前的鼎盛时期,每次去中餐馆吃饭都能遇到好几桌中国人,现在很难再遇到了。
从三四月开始,身边就有中国朋友开始回国,尤其是互联网行业、金融行业。去年大使馆还组织过几次包机回国,也有人陆陆续续自己转机回去的。这次疫情爆发,又有不少人赶在德里封城之前回去,现在我认识的只有一两个中国人还在印度,基本都是从事实体或者制造行业的。
疫情期间,我们公司为员工统一采购口罩,保证能每天更换,办公室定期消毒。我了解还有一些央企会从国内采购连花清瘟胶囊或者退烧药发放给员工,中国员工印度员工一视同仁。
虽然去年一二月中国疫情比较严重的时候,印度还禁止口罩等医疗物资出口到中国,但这次印度疫情再次爆发,中资企业还是比较人道主义的。在微信群里,我看到一些中资公司在组织募捐,帮助医院采购医疗物资。大家都希望尽自己一份力帮印度渡过难关,毕竟只有疫情恢复,中国企业才能继续做生意嘛。
■当地时间2021年4月23日,印度新德里,家属为新冠疫情死难者举行葬礼。/来源:澎湃影像德里封城,但照样可以出门
4月19日,德里开始实行封城,除购买生活必需品、就医等必要活动外,民众不得外出;超市、药店、杂货店等生活必需品售卖场所外,一律关门,餐厅仅可提供外卖;地铁、公交等公共交通关停,出租车和私家车还可以跑,但需要去政府网站上申请通行证。但对步行却没有规定,想要出门买东西什么的其实影响不大。
德里、班加罗尔这种大城市平时都是人山人海堵车非常严重,现在德里街面上人流量明显减少,但仍然有人在外面走动。
印度各邦政策不同,像古尔冈,还有印度最富裕的马哈拉施特拉邦都在实施宵禁、封锁等限制措施。
对于封城印度人可能已经习惯了,德里在去年3月底已经封过一次。因为有过封城经验,政府也能保证生活物资、口罩等医疗物资的供应。
印度有类似国内盒马生鲜、叮咚、饿了么这样的配送平台,外卖快递仍然在运转,中产阶级待在家里也可以工作生活进行隔离,但穷人为了生存不得不上街做外卖快递的工作,卖蔬菜的小摊子也还有在开着的。
我已经在家隔离两周了,线上工作,生活有外卖和快递也可以保证,但平台配送时间有明显的延迟,原来第二天就能送到,现在可能要三五天后才能送到,我要买的一些中国食物都缺货了。
■当地时间2021年4月27日,印度新德里,当地一座宴会厅改成了临时的方舱医院,收容新冠肺炎患者,旁边是穿着齐全防护服的医务人员。/来源:澎湃影像印度政府:感染了自己看着办
印度政府从上层到基层,管理能力真的很弱,上层没有提纲挈领的态度和意见,基层没有执行力。从国外如何入关、病例出现该怎么转移、封城后如何管制,都没有标准化的流程和指导,责任完全落到公民个人身上,感染了自己看着办。
我去年11月回了国,今年3月又再回来的。当时我回印度检查就很轻松,入关申报时提交自己的核酸检测,然后在机票上盖一个章就可以入关了。虽然说要居家隔离14天,但没有人来检查是否在隔离。
印度也有开发健康码、随申码这样的app功能,但采取自我汇报的方式,让民众自己测温填写。虽然进商场也要提供绿码,但跟他说没有,保安也会放人进去。
政府不强制,民众也很随意。
去年下半年,大家基本已经处于放松的状态。哪怕是现在疫情爆发了,有人该举办婚礼还办婚礼,该聚会还聚会。
日常宽松的防疫政策之外,印度又进行了各种聚集活动。
去年11月开始,农民因为反对莫迪提出的农业法案,在新德里聚集抗疫,这些抗疫活动直到现在还在继续,也没有采取什么防疫措施。
一些本土宗教节日也引发了聚集,像3月的洒红节和4月的大壶节。大壶节12年举办一次,对于印度教徒来说是神圣的宗教节日,全国的印度教徒都会去恒河里共浴。今年有报道说,4月14号一天就有90多万人在恒河里圣浴。
■当地时间2021年4月12日,印度赫尔德瓦尔,有超过两百万印度教朝圣者聚集在恒河岸边,沐浴河水庆祝大壶节。/来源:IC photo
还有总理莫迪的竞选活动,政客一个邦一个邦地去跑,同样没有采取防疫措施。
几次聚集下来,疫情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