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悬青鱼，头图来源：IC photo
众所周知，印度人在脑洞开发上所向披靡，即使是对食物也毫不客气。而要问什么东西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们的脑洞，那老艺术家一定首推香蕉。
香蕉这种烂大街的水果，印度人嗜之如命，可能印度人遭抢劫，临死关头还要掏出一根香蕉作为保命武器。
如果有看过《赌神》的朋友，一定会对发哥的那句“朋友，你返去印度食蕉啦”印象深刻。撇开这句话的戏谑意味，背后习以为常的联系也许值得思考：为什么谈印度就要扯上香蕉？
作为世界第一大香蕉生产国，印度每年生产近3千万吨香蕉，承包了全球超过四分之一的香蕉总产量。但另一方面，由于国内市场庞大，大部分印度香蕉仅作内销，这庞大的香蕉产量到了出口市场，份额竟不到0.1%。
从古至今，从上流社会到平民阶层，香蕉从不缺席印度人的生活。这种“不缺席”背后，既是香蕉在印度的千姿百态，更是宝莱坞脑洞的广阔无垠。
万物皆可香蕉
印度的香蕉有什么不同？首先种类多、质量优秀是毋庸置疑的。温暖和潮湿的热带气候以及毗邻西高止山脉地区肥沃的土壤，为印度提供了培育香蕉的绝佳养料，使之得以孕育出吕宋蕉、红皮蕉、华蕉等12类主要的优质蕉种，且每种质量都属上乘。
在游记《在亚非旅行的那几年》中，托马斯·赫伯特谈到他对印度香蕉的印象：“香蕉味道甚佳：香蕉树并不高大，但枝繁叶茂；香蕉形如腊肠，但口感甜美，成熟后即可食用；成熟后，香蕉的表皮颜色从很绿色变成亮黄色，外皮非常容易剥；入口即化，味道无与伦比。”
托马斯这一段彩虹屁从味道、形态、口感给予了印度香蕉高度评价，但老艺术家以为，这些特色几乎是热带香蕉的共同点，印度香蕉的精髓，应在于印度人对香蕉千奇百怪的吃法。
说到这，你的脑海里是不是闪过了印度香蕉飞饼？实际上，所谓印度飞饼并非印度的常见食品，而是由早期印裔移民在马来西亚始创，随后再传至新加坡、香港等地不断改良而得来。
再说，一张飞饼可管不住印度人对香蕉的创作欲。走上印度的街头，即可见到小贩们对香蕉五花八门的处理。那头的店家正用削刀飞快地将香蕉送下油锅，准备端出松脆的香蕉薯片；这头则搭配豆腐和土豆片，热火炙烤着黄澄澄的香蕉。
街道江湖门派林立，高级餐厅亦不甘示弱。走进餐馆，先给你来一碟带着浓厚香辛料味道和椰奶丝滑的青香蕉咖喱，再给你上一道品类齐全的香蕉叶饭。有些厨师还会拍拍脑袋，给你整点花样。
在海得拉巴曾经的一所餐厅里，有位主厨就做了一道名为“鱼咖喱”的菜，但当你望向那条漂浮在咖喱之中的鱼，和它对视几秒，就会发现那不过是一根被腌制和烤制过的生香蕉。
印度人所能给你惊喜的又何止是“鱼咖喱”，他们对香蕉的“物尽其用”才叫人叹为观止。
比方说那众人弃之如敝屐的香蕉皮，印度人就视之为重要食材。
印度人爱油炸香蕉。这炸水果，一般人都忌惮果皮上的残留物，要将其洗净剥净才下锅油炸，但在诸多印度美食处理过程中，香蕉带皮下锅才是真理。无论是坚韧发绿的生香蕉，还是熟透了的黄皮香蕉，都是先被去头去尾，随后“着衣入锅”。
除了油炸，印度人对香蕉皮的爱还体现在制作香蕉泥上。在许多印度人家的厨房，你会发现他们无比热衷于将香蕉皮捣个稀烂。几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给洗净和煎炸过的香蕉皮一顿锤，旁边煮着鱼汤酱料，待香蕉皮入了锅，便制成了这道印度人的家常菜——香蕉皮鱼泥。
香蕉皮做法有了，松脆的香蕉花也能玩玩。有的人选择撒上柠檬汁和盐，直接生吃，而对许多厨师来说，则更愿将其拿来加工。加工的方式也五花八门，有的喜欢拿来炖肉，有的会夹一些胡萝卜、薄荷、木瓜、花生等素材制成香蕉花沙拉，还有些人喜欢混着辣椒放到椰奶中蒸煮。可以说，一千个印度人眼里有一千道香蕉花菜式。
解决完果实、果皮和花朵，印度人“薅香蕉”之旅仍未结束。在印度南部，人们还会用大片的蕉叶来包裹或蒸制饭团，配上辣味番茄、黄瓜沙拉、泡菜、炒秋葵等菜肴。如今，这道用以庆祝节日的传统香蕉叶饭也出走印度，流行于南亚，甚至传至西方国家，成为一个闻名四方的印度美食招牌。
从传统宴会一跃进入大众餐馆的菜单上，这道菜也因地制宜地进行了改良。在一些城市的餐馆和马马克摊位上，香蕉叶饭是一道特色菜。除了传统的素食食品外，香蕉叶饭还通常包括肉和鱼。其中，咖喱鸡、羊肉和鱼可以单独点，也可以随餐而来。
由于香蕉的高产，在印度，一打香蕉只需七八印度卢比，价格之便宜，被称为“穷人们的水果”。事实上，从街头摊贩到城市餐馆，少有印度人会拒绝这一营养极其丰富的水果。在香蕉面前，管它什么钱不钱的，“物尽其用”才是印度人心照不宣的宗旨。
铁打的香蕉，无穷的隐喻
在宝莱坞电影《雄狮》当中有这样一幕，男主角在危急时刻，猛地掏出了一把武器，一招制敌。这武器，既不是什么长刀短刃，也不是什么真枪利剑，仅仅是一根黄澄澄的香蕉。
这种脑洞，李安看了也要大受震撼。但其实，这种脑洞放到印度，也就平平无奇。印度人用香蕉来进行艺术表达早已不是什么怪事。在印度奥里萨邦的一个村庄里，村民们打造了一头高大无比的象头神迦尼萨，而打造这头神象所用的，就是无数把香蕉。
从古印度人利用香蕉治病开始，香蕉就被视为一种治愈身体和精神上所有疾病的宝物，某种程度上说，香蕉成为了印度人的信仰。
在这个被称为“宗教博物馆”的国度，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深受宗教文化的影响。印度人对香蕉的尊崇也是刻在文化肌理中的。
早在宗教神话中，印度人的老祖先就埋下了一颗香蕉种子。
在3500年前的吠陀圣歌传统中，猴子神哈努曼（Hanuman）并非远在天边，而是生活在人们熟知的香蕉树丛中；在印度宗教典藏《巴利文大藏经》《吠陀经》《薄伽梵歌》中，香蕉是唯一一种被提到的水果；而到了多数印度人所信奉的印度教中，“维护”之神毗湿奴则把香蕉称作“宇宙的根源，在其身上可见到世界万物。”
神明都如此发话了，印度人自然不敢怠慢。几乎所有重要场合，印度人的首选水果都是香蕉。对他们而言，香蕉是值得敬重的吉祥物。
有一次，作家Meenakshi J在南印度小镇纳格科尔（Nagercoil）的路边一水果摊买香蕉，据他回忆，那里的香蕉有暗黄色、红色、紫色等各不相同的色调，“它们倒挂在站台镀锡屋顶的钩子上，仿佛是珍贵的财产。”
除此以外，在南印度的一些婚礼、宗教节日等特殊场合中，人们还会在房屋或场所入口的两侧放置一对带有开花树枝的香蕉树，因为他们相信这会带来土壤的肥沃和富饶。
在这之上，香蕉还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相传，佛教始祖释迦牟尼由于吃了香蕉而获得了智慧，因而，印度人又视香蕉为“智慧之果”。在这样一个人口大国，香蕉还被冠以生育、繁衍的象征。说到这个，不得不提一个有意思的印度传说：
在很久以前，有芒果、无花果、酸豆、茉莉花和芭蕉五姐妹，家中的老父亲对她们几个将来可能要生许多娃的事儿感到担心。后来，好几位姑娘结了婚，应验了父亲的顾虑。她们生了许许多多的孩子，丈夫们对此大感恐惧，落荒而逃。
几位姐妹中，唯独咱这位芭蕉妹妹很有想法，她老早地告诉父亲，自己只想要孩子，不想要丈夫，还坦言自己想快点老去，不想等待太长时间。
于是乎，这几种作物的今生，唯独芭蕉是单性开花，既没有经过授粉，长出来的果实也没有任何种子。
仔细想想，这则传说中的芭蕉姑娘还有几分独立和孤傲，可遗憾的是，现实中，香蕉并没能为印度女性赋能。
据《印度斯坦时报》报道，被称作“印度第一美女”的宝莱坞女星艾西瓦娅，在结婚前竟被要求先嫁给一棵香蕉树，原因是在印度人的传统观念中，这样的绝色美女是有“克夫命”的，得先下嫁香蕉树才能破除。
好吧，很难想象这是21世纪的新闻。
香蕉被供在神坛的同时，也披着平民的外衣。从神话到现实，不同阶层、领域的印度人对它的期冀各有不同，这使得香蕉在印度语境下，成了多元隐喻的符号。
长在香蕉树上的印度人
恒河里的宗教文化生养出印度人对香蕉的崇敬，如今，这一国的经济命脉也与香蕉紧密相连。
从印度近40年来的经济来看，虽然，包括制造和电子商务等工业、农业生产有了较快发展，但仍然是以农业为主，有八成的人口仍以农业为生，其中，蕉农更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从去年受到疫情封锁政策打击，到眼下，枯萎病菌株（TR4）席卷全球香蕉园，占据印度最多出口份额的华蕉面临“死亡威胁”，印度的香蕉经济局势一度紧张。
这样的香蕉经济受自然因素影响太大，数十个年头下来，对印度经济的“叫好”和“唱衰”之声此起彼伏，经济命运跌宕起伏。
幸好，据《印度金融时报》报道，从新冠肺炎疫情开始，印度的主要出口竞争国菲律宾的香蕉出口量明显下降，因此，印度得以凭借其价格优势和中、西、南亚消费中心的位置，弥补菲律宾的供应短缺，从而再次迎来市场新机。
抛开出口问题来看，印度人对于香蕉产业链的开发能力也是惊人的。
就纺织业来说，他们就曾借助香蕉搞出许多名堂来。比如印度的传统国服纱丽服（Saree），通常来说，要用棉、纱、丝、布、尼龙和混纺等作为底料来制成，但这种传统制法并不环保。
来自印度钦奈郊区的织布工Sekar C就想方设法对其进行改良，最终，借助香蕉废料和天然香蕉纤维，他搞出了一套环保型纱丽服。
这不是印度人首次在环保之路上找香蕉当得力助手了。为了应对塑料污染，印度公司Envi Green用4年时间研发出了可生物分解的塑料袋，所选材料就有香蕉、玉米、马铃薯、天然淀粉、蔬菜油等12种食材。
该研发公司称，整个袋子的制作工序都不添加任何化学物，放在沸水里浸十来秒可立马溶化，将汤喝掉还能补充营养……
看到这里，不知你作何感想，老艺术家觉得印度人挺敢想的……
但这还不是印度人最敢想的，你敢想象用香蕉树皮制成的卫生巾吗？印度女孩Amrita Saigal就和她的伙伴一起创立了Saathi健康医疗公司，这家公司针对印度女性所生产制造的卫生巾便是以香蕉纤维为原料。
这一选择，一来是基于对印度每年大量香蕉树皮堆积成的废料的再利用，二来，则是试图通过生产这一类廉价卫生巾，解决3.55亿面临“月经羞耻”、“月经贫困”的印度女性的卫生安全问题。
需要一提的是，尽管Amrita Saigal和她的丈夫都是印度人，这一项目的诞生并不在于印度，而是Amrita所在的麻省理工大学。事实上，在印度，农村女性仅有5%在月经期间使用卫生巾，甚至许多人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好在，Saathi公司借助香蕉打破了这一局面。2017年，Saathi的这款香蕉纤维卫生巾已经可以大规模量产。从某种意义上说，香蕉真正地福泽了印度的百姓。
这个国民经济系于香蕉树上的民族，总能在飘摇不定的风险社会中保持着对简单食物的敬畏和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或许是因为对他们而言，香蕉不只是常见的经济作物，更多时候，它是植根于印度国民的文化符号，你能在其中窥探到印度人的天赋——如何将精神信仰融于稀松平常的生活。
参考资料：
INDIA: On the Banana.earthstoriez
Where bananas are considered sacred. BBC
India goes bananas over export prospects. Hindubusinessline
什么是香蕉叶饭(Banana Leaf Rice)？ IIIFF问答社区
这种女性用品会“自行消失”，看香蕉树皮如何拯救3.55亿女性 DeepTech深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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