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对这位顶级流量而言,或许它对职业生涯的影响很难真正过去,他的名字在影视剧宣发时仍然是一个敏感词,此时选择暂避风头、沉淀演技,为自己“镀金”,不失为明智之举。宣传通稿标题同样主打“放弃流量,转型实力演技”方向。不得不承认,肖战几次复出节点都踩得很准,从新疆棉花爆发时刻宣布代言李宁,迎合爱国情绪汹涌的舆论环境,或是宣布出演话剧,都有利于改善公众形象。
意料之中,反应是两极化的:未雨绸缪的粉丝已经开始在小红书、豆瓣等各个平台扩散《科普观看注意事项》,避免因灯牌应援、拍照喧哗等饭圈行为引发话剧圈更大的反感——但上述现象大概率无法保证完全消失,部分话剧迷则表达了对肖战出演及其粉丝的反感。明星扎堆舞台剧蔚然成风,它既是最佳噱头、票房保障,同时也带来了剧目本身注意力被分散等弊端。
流量艺人会不会革了戏剧的命,以肖战为开端,流量艺人演舞台剧会成为趋势吗?在艺术性与话题性、商业性的平衡上,存在最优解吗?
A面与B面:肖战倪妮郭麒麟“镀金”,阿云嘎郑云龙“偶像化”
明星与舞台剧的渊源由来已久,当中不乏叫好又叫座之作。例如97年创作,张学友主演的音乐剧《雪狼湖》,05年在大陆巡演,总计103场。由谢娜、何炅、袁泉、黄磊、喻恩泰主演,作为20周年纪念版本的《暗恋桃花源》于2006年首演,演出超过200场,至今仍是戏剧迷心中的经典版本。
另外也有部分艺人“跨界”,例如张杰搭档郝蕾出演《曾经如是》,陈绮贞出演由几米漫画改编的《地下铁》,模特出身的张亮主演话剧《奋不顾身的爱情》,主持人杜海涛主演《王子奇鱼记》。
在明星话剧演员中,每条微博均转发评论破百万的肖战是最“顶流”的一位。一方面是肖战等顶流偶像进军戏剧圈,另一方面是音乐剧演员被成功流量化偶像化之后,重返舞台带来的话题效应。比如郑云龙2017年出演的《变身怪医》因为票房不好被砍过场次。因《声入人心》大火并接连登上《歌手2019》及多台晚会后,“声入人心男团”变身流量艺人。音乐剧《信》中文版第二轮开票,剧票一分钟内全平台售罄,被郑云龙形容为“这一分钟,我等了十年”,《谋杀歌谣》北京场相比他成名前的上海场票价涨了三倍。
明星出演极大增强了剧目票房号召力,有利于在后疫情时代加速现场演出市场复苏。“秒售罄”“加价购买”几乎是大部分流量明星担纲主演舞台剧面临的共同局面。去年郭麒麟主演的三场《牛天赐》,142万人在大麦上标记“想看”,开票秒售罄。郑云龙主演的《德龄与慈禧》首演两秒售罄,被称为“堪比春运”。商业变现优势使得创作团队也乐于和明星合作,一般而言,头部艺人最青睐的选择通常是赖声川等业界最知名的戏剧导演。
但结果未必都尽如人意。一种可能是未经过长期专业训练和团队磨合,只求“速成”,专业度和演出效果被质疑,伤害戏剧IP。2019年初,新京报以一篇名为《田壮壮联手赵薇“求证”了一场舞台灾难》的剧评,对田壮壮导演,赵薇主演的话剧《求证》进行严厉批评。“身体多数时候在僵硬与举棋不定之间摇摆,多数台词重音错位……观众席时不时大面积亮起的手机屏幕、响起的鼓掌叫好,都在说明粉丝眼里赵薇是台上绝对的中心。”几个月之后,韩雪音乐剧巡演宁波站《白夜行》开场宣布使用录音带、假唱事件登上热搜,被称为“击穿国内音乐剧底线”,后以制作方和韩雪道歉,全场退票而告终。
还有一种可能是饭圈文化对戏剧圈的“入侵”,打断表演节奏等行为使得原有受众群体抗拒而不适,体验下降。“回忆起一个月前看的《我的遗愿清单》,对于观众的观剧反应挺失望的——贯穿始末的尖叫,不合时宜的笑,让我非常出戏。演员肢体接触也尖叫?和观众互动也尖叫?”一名用户在知乎上这样评价阿云嘎出演的音乐剧。
“音乐剧演员偶像化”与“流量偶像扎堆舞台剧”正如同一事物的A面和B面,不同的路径导向相似的结果。共同反映出在资本推手下,小众圈层亚文化被主流化出圈之后,无可避免的错位,一方面是新入圈层的格格不入,一方面是原有圈层的失衡和抗拒。类似的碰撞还有说唱、摇滚、电音、相声、脱口秀等小众亚文化被平台发掘,进入主流视野后的不同圈层碰撞的“错位感”,如摇滚现场出现灯牌荧光棒导致的“变味”。
人设抑或演技,浮躁抑或沉淀:明星离开之后
总体而言,由于欣赏门槛高于影视剧,这仍然是一个主要存在于一线城市的市场,明星出演显然有助于舞台剧的“下沉”。音乐剧导演、作曲樊冲说:“中国音乐剧应该再来20个郑云龙,50个阿云嘎。” 海外原版剧引入受阻,国产原创剧迎来窗口期,那么,明星走上舞台的动力又是什么?艺术追求,人设需要,还是兴趣爱好?
收入显然不具有可比性。刚刚收官的戏剧人生活生产真人秀《戏剧新生活》中,戏剧人的一大关键词便是“穷”,刘晓晔表示自己从业20年,目前存款仅有2万块钱,刘添祺表示“以往一场一两百块钱,50元的排练费,那些钱不够我吃饭”。知名话剧戏剧话题答主魏嘉毅曾
经表示:“一个正常话剧演员(没有影视知名度)的演出费,目前的市场价区间在500-5000之间,中位数一般在1500-2000/场。一个行业顶级的话剧演员,一年演200场,天花板也就是100万。”而据福布斯数据,明星年收入通常在数千万至数亿不等。
那么“艺术追求”“演技锤炼”“人设镀金”便成为了答案之一。在文娱界,存在着一条“隐形演技鄙视链”——戏剧高于电影,电影高于电视剧。事实上,大部分表演科班出身的明星在校期间会参与舞台剧演出,例如位于东棉花胡同的中戏实验小剧场。在借助大众传媒、流行文化迅速积累知名度和财富后,许多明星希望借戏剧重拾艺术梦想,收入差距甚远使得参演戏剧更蒙上了一层“淡泊名利”的色彩。
作为现场表演艺术,缺少剪辑的加持,舞台剧对声台形表基本功和临场应变能力要求更高,一定程度上对表演功底提升有所帮助。在以《都挺好》爆红之后,倪大红选择以《银锭桥》《安魂曲》重返话剧舞台。在海外尤其是英国,知名演员通过莎翁戏剧、话剧表演锤炼演技十分常见,例如“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抖森”汤姆·希德勒斯顿、伊恩·麦克莱恩、拉因夫·费尔斯等均有舞台剧代表作。
倪妮如此解释自己出演《幺幺洞捌》的原因:“这两年,在影视剧里已经耗尽了30年的历练,每个清晨醒来,想起一天十几场戏,我都会惶恐。”“舞台表演真正将自己打开了……因为我拍影视作品的时候没有办法给自己这样的一个空间,自己的情绪是无限次地被打断掉,演员能够把自己打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圈层小众、收入微薄的舞台成为事业遇到瓶颈艺人的首选,除了肖战,此前遭出轨负面困扰、演艺生涯遇瓶颈的白百何此前也参演《当爱已成往事》自我沉淀。
从舞台返回银幕和荧屏,艺人演技得到提升了吗?这取决于艺人是短期“浮躁”还是长期“沉淀”。固然,戏剧和影视在空间、时长、表达形式上都不尽相同,前者表演的夸张性和情节台词的抽象性不见得适用于后者,成功的戏剧导演、演员,跨界后未必能够成为成功的电影电视剧导演、演员。但确也有一部分话剧人进入影视界后凭借精湛演技形成了“降维打击”,例如人艺老戏骨扎堆、拥有多位国家一级演员的《人民的名义》封神,饶晓志、任素汐、章宇、宁理、郭京飞等均属于近年来受到瞩目的话剧人,《驴得水》《无名之辈》成为话剧改编电影的典型案例。
知名作曲家金培达表达过对依赖明星效应的怀疑。“明星剧常有AB组演员,开票后A组明星场次总是光速秒杀,B组无人问津。很显然观众不是为了戏来的,这对音乐剧的健康和长远发展绝不是单纯的好事。”
当暂时拥抱舞台的明星离开,重返名利场之后,粉丝关注度和争议喧嚣也随之离开,小众艺术重回原本的窄众状态。在这个过程中,明星和舞台剧究竟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