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应,他艺人生涯里的第一次下行发生在24岁,彼时他已与Ruff Ryders解约,他后来回忆,“名气、金钱、赞美、光环,我看着这一切一个一个地离开”,他发布了一首名为《I quit》的歌曲,似乎宣告就此结束他的音乐生涯。第二次下行发生在2014年,因为儿子出生,他从香港搬回到纽约,失去了聚光灯的关注,职业方向也陷入困惑。带着自嘲态度,他推出名为《14:59》的专辑——那也是至今最后一张专辑,潜台词是,每人都能成名15分钟,而他的时间将结束了。这些年起起伏伏的过程里,他的性格与处世方式也发生着变化。他变得愈发温和,也有了许多自我反省。
2020年12月,以一种让人错愕的方式,他再次与挫败相遇,参演的好莱坞电影因一句台词引发争议。如果说前两次转折,部分源于他主动做出选择,这一次他遇上了不可抗力,无从选择。抛开不论人们对于此事件是否存在认知错位,至少,纵观欧阳靖的生涯,他多次公开表示为华人身份骄傲。他出道的第一首作品即是《Learn Chinese》,在香港期间他创作了《ABC係我》。疫情发生后,针对亚裔的敌意情绪席卷各地,他多次在社交媒体为族群发声,还看望过在纽约街头无辜遭掌掴的华人老太太,并悬赏缉凶。最近的例子则是3月21日,他参与纽约举办的反亚裔歧视集会,并发表演讲。
在2月初与3月底,《每日人物》对欧阳靖进行两次电话采访。这位曾经的freestyle之王一次次谈到freestyle这个词。他似乎在全新的精神层面理解了这种艺术,freestyle的内核是顺其自然,所以押韵、思绪、表达三者才浑然结合如水波流动,而顺其自然,这也是他看待世界的方式,是他对待时运的心态。于是,他人视角下的高峰与低谷,在他眼中就这样消失了。
他还谈及了他参与的反亚裔歧视集会、台词风波。以下是经编辑的对话。
谈华人身份
记者:疫情期间,针对美国亚裔的仇恨在增加,你身边有人遭受袭击或者侮辱吗?
欧阳靖:我身边认识的人,没有遭受袭击的。我觉得是好事,我非常感恩。个人来说,我住在纽约的史丹顿岛。这里大部分居民都是白人。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出去了,需要时才出去,不过老实讲,当我自己出去时,我会提防,我感觉有的人会有歧视的眼光。
其实并不是因为“kung flu、中国病毒”等说法,令到歧视出现了,美国历史上一直都有对黄皮肤的歧视。因为疫情,歧视越来越严重。特别是最近两个月,不同的城市发生了很多针对老人家的袭击。在亚裔社区,也有很多分叉的。但现在有一个转变在发生,人们在团结起来。
好多人开始去了解我们华人在美国的历史。我读书的时候,在美国的历史课堂,一讲到中国文化都是讲农历新年、玩灯笼、烧炮仗,但是说到中国人究竟在这个国家怎么参与发展,受过什么苦,比如1882年的排华法案,没有讲。
记者:亚特兰大枪击事件发生后,你第一时间的感受是什么?你的孩子如何理解,你对他说了什么?
欧阳靖:愤怒,伤心。其实我和我大儿子的沟通都很好的,我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小朋友那样跟他讲话。至于这件事,他非常清楚,有人被杀了。但我又觉得,他始终只有8岁,我又不想将这么沉重的社会问题让他面对。
记者:谈谈你3月21日参加的这个反亚裔歧视的集会吧。
欧阳靖:之前,我也参加过另一个主题的活动:华人支持黑人的活动(black lives matters)。以我自己的经历来讲,黑人——我不是指黑人文化——有一个很大的影响。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都是黑人。那么这一次,更加觉得要去支持。
其实我的大儿子是不想去的,他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去,但他担心,如果到时有人对我们开枪那怎么办?我很内疚,但同时我又想让他去,我希望通过这个机会让他知道,不用害怕。我不想让他这么小,就感到没有地位没有声音。所以我向他解释,你的害怕是合理的,很多人的害怕,但正是因为害怕,才更加要去支持这样的活动。爸爸不会逼你去,如果你去了,爸爸妈妈会尽全力保护你。
他说如果真的有人开枪,你怎么保护我呢,你们也会中枪,你们也会死啊。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一点小小的勇气,最后他是有去的,但不是100%情愿的。
到集会之后,有很多人上台分享。我观察到我儿子很用心去听他们讲,他真的在吸收。
轮到我上台分享,我讲了大概七八分钟。我说作为华人,我们有几点可以做的:第一我们要发出我们的声音,无论你是歌手是医生还是厨师,分享你的经历;第二,我们要互相支持;第三,我们要继续为我们的文化感到骄傲,更加骄傲。在我的作品里,大家能看到一路以来我都是proud。我还唱了一小段《Learn Chinese》。
欧阳靖参加反亚裔歧视机会时现场唱《Learn Chinese》
临走时,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儿子会不会想上去说些什么呢?我问他,他很快回答,no。我用了与之前同样的方法,我说,爸爸不会逼你上去,但让爸爸解释给你听,如果你上去,有什么好处。你上去讲一句话也好,讲一个字也好,你可以鼓励到这里的人们,你可以给多一份力量。他听到这里就有些开放了,开始说,那我说些什么呢?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不用担心,不如这样,我和你一起上去。我讲一两句话,就交给你,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说OK,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上台之后,我向台下的人介绍时,我儿子还在我旁边不停地说,我要讲什么呢?我把麦克风给他,我说,你现在的心里想什么,你就说什么。他一下子就对着麦喊:stop the hatred。他说的甚至不是停止亚裔仇恨,而是the hatred,所有的仇恨。我说再说一次,他就又大声喊出来。
在这样一个黑暗时刻,一个小朋友从不愿出门,到上台这样喊出来,让我觉得,我们是有盼望的,应该乐观的。
记者:《Learn Chinese》第一句歌词:Yeah, i’m chinese, and what? 这句话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欧阳靖:其实是好直接的。没错,我是中国人,那又怎么样呢?你要看低我,或者你觉得一个中国人唱说唱,我不用理。这是一个很hiphop的态度,就是作为一个rapper,你怎样代表到你自己最真实的。我知道我唱的rap来自黑人文化,但同时我清楚我的文化是什么,我的血统是什么。
记者:《Learn Chinese》这首歌为什么是你的第一首歌?它的产生背景是什么?
欧阳靖:影响这个作品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Wyclef。他是一个非常著名的说唱歌手。我对他的认识是,他是个黑人,但他会强调一个东西,他的故乡海地。在他的多年的作品里,他不停地提到这件事。就好像一提到Gai,就会想到重庆。当我和他准备合作时,其实是他告诉我的,欧阳靖,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你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在battle比赛里对手用这一点来攻击你,你就应该拥抱这一点。你应该告诉他们,没错,我就是(中国人),但是我要用我的条件去说这件事。不是你们告诉我“我是什么”,而是我反过来告诉你们。所以那首歌里,有一些传统说唱的元素,比如我rap很厉害啊,我很有型啊,但也有一些我觉得很经典的歌词,“we should ride the train for free, we built the railroads”,美国的很多铁路是中国人修的。历史里有这件事,但大部分美国人不知道。
记者:台词风波发生的时候,你是怎么感受的?
欧阳靖:台词出发点是非常好的,中国士兵讲了一个冷笑话,但其中都有一种骄傲的心态,yeah, i’m Chinese。我是希望给华人,有一个moment在这个电影里面,看的时候可以很骄傲,yeah, i’m Chinese too!我一直非常期待那一刻。因为有时你拍戏,你不知道到最后版本,究竟有没有你的对白。最后真的放进去了。所以当风波发生的时候,我就特别不明白,为什么效果会相反呢?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呢?不是不公平,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形容我的感受,我只会觉得,可惜。当时我的脑子就像要爆炸了。会不会只是因为字幕问题呢?但我也不想把这个责任推到任何一个人或者部门。我想不到,这个小小的事可以变成这么大,影响到这么多人。我知道除了我,还牵涉到很多人,导演、演员、制片公司。
记者:在你做出那个视频回应之后,你得到的反馈是什么?
欧阳靖:我的道歉是想给我的粉丝的。因为我知道有些人会想,为什么你会这样,为了拍戏侮辱中国人。我会为了这个误会,向他们道歉。但我自己很清楚,我并不是为台词道歉。台词到现在我也是觉得没有问题的。
记者:这个风波对你的状态是否发生了影响?
欧阳靖:这件事发生后的两三天,我在我美国的家里,和我太太沟通。她一直在我旁边安慰、分担。如果当时我在北京、上海的酒店,体验会很不同。对我自己而言,我觉得是个好的经历。因为它让我看到,你可以一下拥有很多东西,也可以一下失去很多。一瞬间,很多事情就变化了。你控制不到的,你只能放下。这种困难让我看清楚,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谁是站在你旁边的人。
谈音乐事业
记者:到目前为止你的身份还是独立音乐人吗?
欧阳靖:如果看我的历史,我的第一个唱片公司是Ruff Ryders。签约在2002年,解约在2006年。在我的故事里,Ruff Ryders是很重要的。因为那个唱片公司给我一个机会,把一个中国小孩子变成很多人都认识的rapper。所以永远我都会把Ruff Ryders放在我的心里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但是到最后,我跟Ruff Ryders互相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已经用尽我们的能力了,想好好做成一件事,但是用广东话说就是有缘没份。我跟Ruff Ryders分开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很peace。一般来说在这种事情其实可以很乱的,可能艺人会觉得,我你没有好好帮我处理,那边会觉得我们已经投进这么多,你要回报给我们什么什么。但我们没有任何问题。
从那一刻后,我没有再跟任何公司签。可能有时候是一些合作安排。就算之前我在香港发粤语专辑ABC,我也没有签给那个公司,它只是帮我发张CD。
当然我也明白签给一个公司的好处。我知道这在娱乐圈是一个很正常的游戏规则,不只是中国,也不是只是美国。起码从我的角度来看,很久以前我心里已经找到一个focus的方向,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如果你问我,我追求的是可以给我的家人一个正正常常、健健康康的生活。我的意思是,我心里的最主要的目标也不是什么我要变成一个super star。
记者:我感觉你始终把家庭摆在更高的位置上,是这样吗?
欧阳靖:绝对绝对是。如果大家觉得欧阳靖最擅长的是说唱,那是因为他还没看过我换尿布。但我也知道,如果你的家庭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话,你也会更加有动力去看工作方面你可以有什么发展。其实两个东西是关联的。
记者:所以在这个过程里面,你是不是自己主动放弃了一些机会?
欧阳靖:我也不想别人有误会,好像你看欧阳靖那么伟大,为了家庭就放弃。其实你说,有没有真的是一个很大、很好的机会,然后我就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啊,其实也没有。但是当然,有一些工作,因为家庭的时间安排而放弃,绝对有的。
其实从《中国有嘻哈》开始,我决定要去尝试那个节目,我一直都是保持一个心态,顺其自然。我没有想到那么长远,我没有想到五年后、十年后,我有什么计划。我自己承认,这个是好的,也是不好的。
记者:顺其自然,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预期?
欧阳靖:对,我根本没有expectation。我参加《中国有嘻哈》,第一天站在吴亦凡面前,到我被淘汰,每一次我的focus都是在那一刻里面,在那个moment里,没有想到之后会到底有什么收获。其实这也很合理,因为说实话,freestyle那个艺术,根本就是顺其自然,想什么就说什么,对吗。
记者:Justus在2019年出生,那时候你怎么规划的?
欧阳靖:其实就是看老板娘(太太)有什么想法。如果她开口说,需要我在这里(指纽约),没有什么要谈的。我希望可以保持一个balance,如果要走,要走多久时间。当然不会走半年去拍一个电视剧或者电影。
记者:过去三四年,有没有一些说唱厂牌主动想签下你呢?
欧阳靖: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我记得我在《中国有嘻哈》出现之后,头一段时间有很多不同的公司啊,有些不是公司,只是一个人,出现说我有兴趣建立一个公司,跟你合作。我记得有一个大大的厂牌,我们要签你啊欧阳靖。但是这些到最后,没有成事。
记者:那你是否想过,自己建立一个厂牌?
欧阳靖:如果你想的话,任何人都可以。你想一个名字,然后自己画一个logo,就是那么简单,但是如果你说真真正正发展,有自己的艺人,其实都是一件大的事,有很多步骤。我现在我到底有没有这个需要,其实也没有。
不说厂牌了,音乐方面欧阳靖你有什么想法,现在都没有特别的答案。那你问我会不会再有音乐创作,当然有。但是我也不能说今年我就会有新的专辑。我承认我到了一个地步就是,对于发专辑,真的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对我来说。最重要就是我到底有什么想说在我的作品里面。
我以前的心态就是不管我有没有灵感,不管我到底想不想发专辑,我都会发专辑。因为过了一年过了两年,当你没有发声音的时候,你的声音就不重要了,你的存在变成越来越小。现在最大的改变就是,我不想只是为了发专辑去发专辑。
记者:为什么现在没有动力和灵感支持你要发一张专辑呢?是不是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欧阳靖:maybe,maybe,有可能。我自己每一天也去研究的,我自己都慢慢说,我是不是对说唱已经没有感觉了?也不是,我觉得我现在来说我对说唱一样那么热爱。每一次我坐下来写一些词,听了一个新的beat,好像我16岁的那个感觉。那团火,都有的。但是以一个rapper的身份继续在乐坛生活,我自己都承认,心态是变了。
记者:在Instagram上面,你会经常发出一些很棒的freestyle说唱,为什么不把这些做成一个专辑呢?我是想探讨的是,你完全可以这样做但没有,是不是某些程度上有害怕,专辑出来之后大家不喜欢,但如果仅仅一个freestyle,别人评价可能会更宽容一些?
欧阳靖:我明白你那个角度。但是起码我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害怕。可能我的心态基本就是,很freestyle的一个感觉。其实到现在,不管是我的说唱身份,演员身份,用广东话来说都是见步走步。
你问为什么在这方面(指在Instagram上freestyle)你会OK,但是在这方面(出专辑)好像你为什么没有动力,我不知道。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说,我不会再有专辑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只是现在我不能给任何人一个清楚的答案。
谈说唱文化
记者:PG One在2018年11月发的歌《my bro》里提到,在他的低潮期,“同行里除了jin哥只有他问候”。可否讲讲这段故事。
欧阳靖:其实我也没有听过《my bro》那个作品。但如果他提到我当时有给他一些鼓励的话,我记得,我记得。在那一刻,我也没有想到别人有什么对他的看法,我只知道一个年轻人有一些打击,有一些困难的时候,我可以给他鼓励。当时我们两个人一起在《中国有嘻哈》认识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深入有一个交流,也不是,因为是录节目。但是他给我的印象是挺不错的,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特别热爱说唱,有小小的交流。当时他(出现)那个事情的,我觉得不要说太多,只是问候他,哎,你OK吗?
记者:华裔说唱歌手在美国得到主流认可,是不是存在一些困境?Cultural appropriation(文化挪用)这个指控会不会很容易落在你们的身上?
欧阳靖:是不是cultural appropriation,最终(取决于)你的心里、你的脑里,你到底尊不尊重这个文化,其实就是那么简单。比如说你是一个华人,如果你真的对说唱文化有兴趣的话,你真的是热爱的话,你应该去了解这个历史。
记者:我注意到你从来没有编过脏辫,为什么?
欧阳靖:我见过亚洲很多年轻人会做这个发型,他们喜欢hiphop文化,所以这是他们表达自己的一种方法。当然我知道这其中有不同的人,有的是真的喜欢这个发型,有的是觉得,我用了这个发型,好像我就真的很hiphop了。但有个小问题,在黑人的圈子里,有的人会觉得这是不尊重的,非常反感,你发型本来不是这样,专门搞成这样,好像在假装你自己是黑人。
至于我自己,我并非不喜欢这个发型,但我从来没有过这个冲动,想要脏辫。跟害怕被指责为文化挪用无关。对于这个话题,还是很敏感的。我不是黑人,我也不能代表黑人来说话。我个人想法是,如果你是个华人,想弄脏辫,你起码要了解它的文化。这个发型对于一些人,特别是来自牙买加的朋友,关乎到历史。
记者:你早已没有了battle的欲望。但最近两年,你曾经用说唱的方式diss Lil Pump和特朗普。当时驱动你的是什么?Battle和diss都是说唱文化重要的组成的部分,对你来说,二者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欧阳靖:我觉得diss和battle不是一模一样的。提到Lil Pump和特朗普的两个作品,对我来说都不是diss,只是我表达我自己对于他们的想法。提到特朗普,跟他当总统没有特别的关系,是因为他对移民、在美国任何的少数族裔的人,有看不起的态度。Lil Pump事件,是因为他的行为对华人、对中国人非常非常不尊重。所以我有一句歌词直接说,这个不是diss。所以如果别人听到那个作品觉得是diss,当然我没办法了,我不能控制别人的想法是什么。但是应该了解我的出发点是什么。
最后,你说battle和diss是不是说唱文化很重要的部分,我觉得其实不是。历史上当然是有这两个元素,但是我觉得不是很重要。
记者:关于说唱歌手应该是什么样子,圈子出现过一些讨论,你的看法是什么?
欧阳靖:我觉得这种讨论是好的,是健康的。但是说实话到这个地步,我自己可能已经麻木了。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想法:根本没有什么定义。你可以以一个传统的角度来看,基础方面的一些基本能力,rapper当然要有了。但是你提到应该要什么态度,衣服应该什么样,样子应该什么样,没有规定的。因为现在已经变了,现在的说唱文化跟20年前、30年前、40年前已经有大大的变化。每一代出现的时候,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常强调的就是,你最终是要了解这个历史。绝对不能抽象的就是这个历史。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同的元素在说唱文化里,为什么1973年是很重要的一年(来自纽约布朗克斯的DJ Kool Herc 在街头派对中开创了hiphop音乐形式)。
记者:说唱的本质是什么呢?
欧阳靖:说唱是真实的。真实是来自自己的心里,来自你自己的经验、体验、想法。因为后来说唱变成了一个生意的时候,是有改变的。如果你的词不是你自己写的话,那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真的rapper。当初我接触这个文化,我欣赏的任何的一个说唱歌手,Jay-Z、Eminem、Biggie,虽然我不认识他们,我没有跟他们有任何的交流,但是我把自己变成他们的student,他们每一个的歌词都肯定是他写的。
除了这一点,其他都是很抽象的,到最后是看你的出发点。有人接触说唱,因为他们有一些东西想表达。借这个方式,把声音发出来,不满或者喜欢。另外一些人的目标就是赚钱。他们想出人头地,他们想得到别人的赞赏。他们自己口里说出来的,起码这种表达方式很real,起码他不是模仿,你也不可以批评他,因为他起码承认了。这两个一定是很不一样的出发点。你说本质,其实两个都是。
记者:一个说唱歌手应该要有社会责任感吗?
欧阳靖:Yes,and No。Yes的意思是,任何人都应该有责任感。不管你是说唱歌手,公众人物,还是超市的打扫阿姨。不管是在中国、美国、加拿大,我们所有人都是在地球一起生活,所以任何人都要有对社会的责任感。为什么说No,因为一个人是说唱歌手,就要有特别重要的责任感。我觉得(这种因果关系)不是对的。我希望我能给到我的孩子的一个方向就是,你的观点,你对人、对事的态度,你不能看rapper、艺人、运动员来做标准。当然其实他们有很多是有好的影响力。但是我作为一个家长,我会说,你要自己好好去判断。
记者:信仰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你的歌曲的风格的?
欧阳靖:小的时候,我的姑姑在这一方面对我来说是有影响的。但是说实话,一路长大,我在这方面有什么特别感觉。直到2008年以后,我在香港发展的那几年,我有机会去接触这一方面的东西,跟别人有交流讨论,互相分享,慢慢慢慢,我的创作反映到我这一变化。如果你问到底那个变化是什么,两个字,感恩。升职或者求婚成功,任何人都会非常感恩。如果不顺利的时候,你的反应是什么,正常都是会有一些不满。那真真正正的感恩就是不管你的事情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你的心理都有一种基本的平安。任何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个礼物。其实生活可以很舒服,很简单。我觉得我最大的突破就是能到达这一种的心态。
记者:你曾经在你的歌曲《apology》里向女性道歉,为什么选择这样做?这个觉醒是怎么发生的?
欧阳靖:所有我的歌词、作品,都在反映我不同阶段,你可以看见我当时的心态和想法。《apology》这首歌其实是我在反省,当年我的作品表达的一些东西是什么。对于女性,很多我的想法是通过我小的时候听的作品影响。这不是借口,说实话,小时候听的看的东西,自然会影响我们的观点。所以《apology》这个作品是说,如果我之前有一些作品、歌词,不是特别尊重女性,可能把她变成一个object,而不是一个person。我觉得可以说一句apology。当时我生活的改变也很大,不止是因为我自己当丈夫当爸爸。正常来说,每一个人都会有成长的过程。当你成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当年我是对的,当年我是错的。每一天每一天都继续突破,在我们的一生里面,这是很重要的。
记者:哪些说唱里的东西是你曾经相信的,但是到了今天保持怀疑的?
欧阳靖:可能小时候,我理解的说唱态度是:我是最棒的,如果我的心态不是这样,那我根本就不是rapper。我的想法现在有变化了。现在你问我是不是最棒的rapper,绝对不是。但有人告诉我是的话,我会非常感谢,respect。我想,肯定因为是我的旅程让我产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