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6日,近日英国哈里夫妇接受了美国著名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奥普拉的采访,节目将在美国当地时间3月7日在哥伦比亚广播电视台播出。
即使按照王室的标准,哈里和梅根在上周日接受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采访时发表的媒体和公关抨击言论也令人印象深刻。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赞扬:一个多世纪以来,温莎家族一直以制造奇观、丑闻、恩怨、悲剧和耻辱而出名,而且还做得非常好。因此,要战胜这一切就需要一些厚颜无耻的行为——即使几十年来,温莎家族最恶劣的势利、报复和欺诈行为都是被掩盖在“华丽且受人尊重的面纱”下进行的,而这一面纱是由对权势集团的尊重以及媒体对温莎家族的遵从所支撑起来的。
不过,当一位王子(哈里仍是王位的第六顺位继承人)和他的配偶,在世界上最大的脱口秀节目上公然将你称作种族主义者时,这肯定会让人感到痛心。在2021年,温莎家族是否有足够的、身着制服的官员来对抗这种攻击?
当然,哈里是在遵循他的母亲戴安娜王妃(Princess Diana)制定的剧本——培养媒体盟友,以对抗温莎家族强大的媒体运作所带来的诽谤和恶意的报道。“我的家人完全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他告诉奥普拉(Oprah),“我得到了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遗产)。如果没有她,我们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脱离王室)......我想她已经预见到了。”
在这方面,这对夫妇在CBS的亮相也只是一种(情况)升级,而不是彻底的改变。这样的情况在温莎家族和卡戴珊家族,甚至在特朗普家族的“长期稳定融合中”时有发生——这些家族在广义上都属于常见的名人王朝真人秀。对于该节目的所有伪揭露(pseudo-revelations),这一集揭露的丑闻和其震惊程度远远低于对吉丝莲·麦斯威尔(Ghislaine Maxwell)和已故的杰弗里·爱泼斯坦(Jeffrey Epstein)提出的指控,即他们为了讨安德鲁王子的欢心,而对一名17岁的孩子进行性贩卖——他在2019年灾难性的电视采访,使得这一指控更加可信。
梅根和哈里的成功之处在于,他们给人留下了温莎家族超然、优越、冷淡的印象。不管有意或无意,苏塞克斯公爵夫妇都成功地宣称自己是宫廷制度下虐待文化的受害者——这个主题与网飞原创剧《王冠(The Crown)》的主线完全一致,尤其是后面几季的焦点。首先是查尔斯,然后是戴安娜。前几季的兴趣在于重述一些真实的政治丑闻——温莎公爵的叛国阴谋、爱丁堡公爵在政变中的潜在角色,已经让位给了更多的通俗易懂的王室通奸和残忍感情的研究。
就英国媒体而言,他们以一种可以预见的,混合着兴奋的幸灾乐祸和恶意愤慨的方式迎接了奥普拉的亮相。对英国媒体而言,这个“吃都吃不完”的蛋糕更加甜美,因为“王室交战”的故事打破了英国脱欧疲劳后,无休止的疫情报道这一无情的折磨。
所以,就目前而言,这出最新的大戏为苏塞克斯公爵夫妇的异化故事情节做了一个非常好的结尾,而“温莎家族”这部肥皂剧仍然保持着强劲的票房。但没有哪部电视剧是永恒的:公众的口味会改变,最喜欢的演员/角色会被淘汰,媒体市场会寻找新的、更年轻的观众。那么,如果在不远的将来,王室成员不再被重新“认定”为物有所值的大众娱乐节目呢?
2021年3月10日,英国伦敦,英国哈里王子与梅根王妃再登报纸头版头条。
英国君主在全世界的王室中是非常特别的,因为它还兼有一个宪法上的角色。并且君主不仅在英国国家内部,还在整个英联邦,以及这个帝国的文明遗迹中,都拥有这一地位。但是,如果英国和其他国家的人们,因为这些“毒舌”而对这出大戏失去兴趣(毕竟,这与温莎家族的官方优雅老练的光环是相抵触的),那又会怎么样呢?如果温莎家族内部不再是波涛汹涌,英国的君主制将会变成什么样?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王室的不幸则各自有其独特之处。《战争与和平》的作者无需多言,对于这样的贵族家庭来说,个人生活是极其政治化的——以世界历史的方式存在着。那么,历史学家汤姆·奈恩(Tom Nairn)口中的,英国君主制的“魔法玻璃”是在什么时候出现了裂缝呢?人们是否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制度的缺陷,并因此觉醒?
早在20世纪80年代,奈恩就已经把温莎夫妇的营销描述为“亲密的大众错觉”。这比起戴安娜将她的王室婚姻描述为一场非自愿的三人行还早了十年。毫无疑问,奈恩想到的是1977年女王登基25周年纪念时的那些小饰品和街头派对,它们让人联想到一种怪诞的、全国流行的、完全幻觉式的王室身份认同。对奈恩来说,这块被施了魔法的玻璃就像墙上的魔镜,它告诉每一个英国人,他们的女王是他们所有人中最美丽的,而这种神秘的、封建式的、幻想般的忠诚,抹杀掉了人们对自己在英国“种姓制度般的阶级社会”中的个人地位的真实理解。
这种对头衔和等级的荒谬之处的批判对我来说是真实的。我来自苏塞克斯郡,这是我的郡。为什么哈里和梅根是这里的公爵和公爵夫人?我不是他们的农奴,也不是他们的佃户。我没有选择他们。我应该效忠他们吗?在他对美国的观察中,法国作家和政治学家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对贵族社会和民主社会做出了令人信服的区分。他的主要参考对象是美国和法国,但他并非对英国一无所知。
在德·托克维尔的计划中,君主制支撑着英国,在经历了短暂的17世纪共和制和随后的保王党反对革命之后,它倒退成了贵族和民主之间令人不安的妥协。但是,在资产阶级霸权和无产阶级争斗的时代里,贵族风格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这多亏了保王派的共识,使得在它规定的社会等级制度下的阶级和解成为可能。这就是奈恩的论点:在启蒙运动前的清教徒实验失败后,英国再也不是一个共和国了,它对君主卑躬屈膝,捍卫既定教会,它同意将人民的民主制度幼稚化,并永久推迟了他们更激进的、平等主义的冲动。
然而,在21世纪,这种长期的自我放逐到英国贵族社会僵化的日托系统(以白金汉宫为首)中的做法即将结束。民主的成年在召唤,而成年的到来的确始于觉醒:阶级、种姓、宫廷和王权的令人着迷的魔力正在消失。所有坚固的东西都融化在了空气中——连王冠也不例外。
白金汉宫
汤姆·奈恩(Tom Nairn)所称的“Ukania”,一个由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组成的虚构王国,正在分崩离析。(他最著名的早期著作是《英国的解体》,这本书很有先见之明。)“Ukania”的一部分正急于拥抱解体,到目前为止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已然迎来了觉醒。在英国脱欧之后,这两个国家都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举行公民投票,征求人民的意见——苏格兰是否要独立,北爱尔兰是否应该与整个爱尔兰统一。
的确,在英国,共和党的事业是一纸空文,在民意调查中,共和党只占了大约10%的民意。而且(至少在大流行之前),许多人的生计依赖于以英国王家遗产为基础的旅游业。但是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不需要公开宣誓共和主义,就可以投票支持民主自决。如果“Ukania”的领土缩小到英格兰;甚至不情愿地、不安地缩小到威尔士,那么“Ukania”的君主立宪制又算得了什么呢?
事实上,在苏塞克斯海岸之外的地方并不多。在英联邦国家中,越来越多的前殖民地国家正采取行动,切断使母国君主成为其国家元首的关系。巴巴多斯去年就这么做了;它的加勒比海表亲牙买加也表示有意效仿。
历史潮流正在转变为政治势头。英国的君主制需要想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推行帝国统一主义,而在今天,在英国政治中帝国统一主义可能比彻底的共和主义更不可能。以奥普拉采访作为证据来看,这似乎不太可能实现。从前,女王可以把叛乱者送到伦敦塔和刽子手的街区,甚至是(或者应该说尤其是)亲戚。但在这个世纪,反动的、种族主义的卑劣行径可能不会奏效。
鉴于与英国退欧相关的英国民族主义的崛起,“Ukania”的这个角落不会很快放弃其保王派的本能。但对不列颠群岛的其他国家来说,君主制的面具已经滑落,对被施了魔法的玻璃的错误认识正在消失。最近,英国摇摇欲坠的宪法妥协方案已经有了明显的替代方案。也许值得回忆的是,英国国歌《天佑女王(God Save the Queen)》(正如人们可能希望看到的那样,这首歌是对贵族观点的有力支持)有一首与之对应的民主歌曲,和它有着同样的曲调,那首歌是:《为你,我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