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内部员工介绍亲友入职,可获得介绍奖2000元/人。”这是东莞长安镇的二家玩具厂门口贴的标语。

这家玩具厂,在十多年前还有1.4万工人,现在只剩3300,这些年当中,已经投入巨资购买机器设备,但是人手依旧缺乏,处在有订单,缺工人的尴尬状态。

不只是东莞,周围的很多城市也陷入了招人难困境。

广州海珠区城中村的康乐大街,整条街成了招工长龙,前来招工的工厂老板手上举着纸板站街吆喝,期盼着能招到工人。而现场的招聘人员却比应聘的人还多,有的老板非常无奈,“以前是老板挑工人,现在是工人挑老板。”



尤其是年轻人,基本都不愿意来工厂做,工厂们招到的工人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甚至有很多厂把年龄范围扩大到55岁,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才干得长”,而“95后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进厂,我也不喜欢用他们,他们不太听话。”

这段时间,珠三角有三个城市登上了招聘需求城市榜前十。



深圳东莞直接占领了前两名,广州屈居第七名,但是仍然超过上海杭州这两个老对头。



面对招工难题,广东省早早就开始行动。

年还没过完,2月20日,广东省人社厅就和云南省人社厅组织了返乡就业专列, D3840次列车从昆明南站开出,于当日20时17分抵达广州南站,车上是610多名务工人员。

此外,广东还学习直播带货的模式,组织了300多场网络招聘——“直播带岗”。3月1日,深圳就举办了一场“直播带岗”,有20家企业出手,放出7520个岗位。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大量工厂招不够人,工厂老板们拿着样品站街排队招工,仍不管用。



工厂只好花大价钱找人才中介,让他们帮忙继续招,人才中介成了新赢家:

他们的底薪一个月3500元,提成按招到的人头算,每人每小时提五毛钱,假如每个员工每天工作12小时,人才中介就能提成6元,一个月工作26天,则是156元。假设人才中介每个月可推荐50人进厂,提成加底薪月收入可达万元以上,如果能推荐超过110人,月收入能超过2万。



用工荒其实已经持续了好些年,但这两年变得更严重了,为啥大家都不愿意打工了呢?其实原因不复杂。

1、钱没给够。

那些站街招工的老板们,表面上声称工资有七八千那么高,但是询问详情后细细一算,正式工作后估计拿不到他们说的数字:

比如底薪每个月2200元,平日加班费19元/小时,周末加班费25元/小时,就算很能加班,一个月也就能拿5、6千块,距离目标不是一般地远。

还有网友街拍,走到深圳嶂背的一家公司门口,张贴的招工启事,普通工人综合月收入也就在4千上下,虽然包吃包住,但吸引力并不大。



深圳当地负责给工厂招工的人才中介们也很谨慎,说深圳很多工厂生意并不好,这些年都在外迁,一度会拖欠工资,严重的还会跑路,所以工人都不愿意去小厂。

2、越来越多的人不想当工人。

工人的工作生活留给大家的印象,就像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演的那样,乏味枯燥,技术含量不高,工作时间长,还挺累。



所以,不管是什么年龄阶段,很多人不当工人,情愿去送外卖、送快递、做家政。

曹德旺都公开吐槽“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进厂,甚至’以进工厂为耻’,他们宁可去送外卖、送快递、当保安。目前,中国制造业的“用工荒”趋势越来越严重,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但是送快递、玩直播可能挣的比工厂多,而且相对灵活,年轻人肯定选择这些行业。

3、适龄劳动力越来越少了。

中国城镇化这些年,大量农民工进入城市,尤其是2009-2019这十年间,农民工数量一直在快速上升,但是2020年却出现了负增长,减少了517万人。



另一方面,得益于扩招和教育普及,现在的年轻人高学历比例大幅提高。

2005年的高考招生录取总人数才504万人,倒推回去18年前,1987年的新生儿有2550万,所以,他们当中五分之四的人拿不到大专本科。

2019年高考招生录取总数已经增长到820万,但是倒推回去,2001年的新生儿数量却只有1696万,也就是说,这一代人拿不到大专本科学历的人接近一半。



大专以上学历的年轻人,毕业后优先选择在写字楼里坐办公室的工作,或者当房屋中介、卖保险等等,情愿拿三五千一个月的工资,也不愿意去工厂。而很多职业技术学校毕业的学生,要么跨行就业,要么努力专升本,并不根据所学专业进入工厂,做对口的工作。

其实想想很容易理解,多年前,农民当中有很多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就进城,开始打工,普遍开始工作的年龄在20岁以内。

现在已经不再是这个状态了,这几十年,很多早出来的农民工攒了钱就在县镇买房住下,不再回村里,他们的孩子,生活条件提高,学历逐步提升,再不愿意从事父辈的苦工。

简单的说,人口红利缩减了很多。



除了找不到足够的人手,现在制造业公司还有另一方面的痛苦——那就是技能型人才缺口极大。

2020年我国重点领域的技能型人才缺口将超过1900万,预测到2025年这个人才缺口将达到3000万。

在人社部发布的2020年第四季度“最缺工”职业排行榜上,新进排行的25个职业中,有15个与制造业直接相关,如冶炼工程技术人员、铸造工、汽车工程技术人员、金属热处理工等。短缺程度加大的34个职业中,有16个职业与制造业直接相关,如钢筋工、机修钳工、纺织染色工等。

现在,已经有很多工厂,由于招不上人,现有员工工期已经排满,遇到新订单只好拒接了。

所以现在很多家长都关心的中考的升学率问题,其实就是通过教育改革,把更多年轻人指引向产业缺口岗位。

有人说,未来都自动化了,产业工人的剩余将是大趋势。

大方向是这样的,不过这个转型还需要一些时间。虽然现在很多工厂都在尝试自动化、智能化,比如简单的打包装、打螺丝等等。但是真的买来新机器设备后发现,还是存在很多问题,不如人工好使。

就连沃尔玛这样走在科技前沿的巨头,也在去年11月解雇了500家门店的自动货架扫描机器人。



当然,倒过来看,工厂用工荒也是有一个好处的——工厂老板们为了招人,每年都在涨工资,对于打工人来说还算不错,只是成本又要增加不少,在市场上的竞争力肯定是赶不上以前的,转型时期,阵痛会落在每个人的头上,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