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刚 旅居美国得克萨斯州 达拉斯
采访 观察者网 李泠
通电意外情况多观察者网：最近几天，您这边的停电状况怎么样？
► 纪晓刚：按本地时间算，星期一早上4、5点开始停电，一直停到下午4点多。这一停，我就差不多有点傻了，因为当时外边逐渐变冷，冷下来后，水管特别是热水管就先冻上了，就洗不了澡了。星期一下午4、5点来了一次电，但只持续了两小时，之后晚上就一直黑着。
星期二凌晨3、4点来了一小时电，之后是中午11点到下午两点之间，再之后的通电是下午5点到7点。
今天星期三，我想他们可能变聪明一点了，开始来三小时停三小时地安排，从下午4点到7点间是有电的。
当然，每个区不一样，有些地方一直有，有些地方已经30多个小时没通电了。我有两个朋友比较幸运，房子离医院很近，所以能跟着享受通电。
得州断电数据：蓝色停电率0%，黄色10%，橙色30%，红色60%，深红色100%（图/PowerOutage）
观察者网：为什么不同地区停电安排不同？就已知的消息来看，停电原因有哪些？
► 纪晓刚：得州本身很大，而且被称为美国的“能源首都”（capital of energy），但电力市场高度私有化。
十几年前，得州曾通过一项法律，限制能源涨价。用法律来阻止涨价，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保护消费者的利益，但带来的客观结果是资本家不会在投资、维修设备上花太多钱，以应付这罕见的极冷天气——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称这是美国历史上第四次遭遇类似寒潮袭击，不过本地新闻说是第二次。
我个人认为这次断电不好具体责怪谁，因为得州确实太冷了，让那些资本家连续十来年、每年花几百万维修机器，就为了度过这一次寒冷的冬天，这不太现实。
此外，我从早上的广播新闻了解到，近十年来得州很多发电转向清洁能源（green energy），比如风电。但因为天气太冷，风电轴承都转不动了。还有20%左右的发电厂仍使用煤，不过也出现了很多先前想象不到的情况。煤刚从煤矿里出来时多是大块头，得先压碎成粉末碎块，才能在炉子里燃烧得更充分。为避免空气污染，在压碎时得往上洒水，但零下十几摄氏度，水都冻成了大冰坨子……
寒潮影响出乎意料
观察者网：现在是间歇性停电。在停电前，您这边有没有收到相关通知或预警？
► 纪晓刚：没有，一点预警都没有。大家做好了气温会降到零下10℃左右的思想准备，为了不让水管爆裂，会稍微开水龙头，不让它断流。除此之外，就没其他准备了。我在大学里工作，学校原先通知星期一不上班；到了星期一，说星期二也不行；到今天星期三，变成这周都不干了。
美国多城市气温创新低（图/美国国家气象局）
观察者网：也就是说，目前这局面超出你们原先设想的最坏情况？
► 纪晓刚：确实没有预估到。我来了29年，这是第四或第五次遇到停电情况。之前多是因为龙卷风等灾害，停电半小时或一小时；这次停电超过三四个小时，有些地方甚至超过一天，谁都想不到。
观察者网：那您是不是也没提前囤积物资？
► 纪晓刚：没有，开车两三分钟就到商店了，所以那时没考虑囤积的必要。家里冰箱里还有食物，寒潮两三天就过去了，所以目前暂时没什么问题。
观察者网：我看新闻报道，很多居民排队买火炉火炭及一些生活用品，不过现在很多都没货了……
► 纪晓刚：我没出去，所以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听说现在又有火炭了，不过小店都关门了，不容易买到。我也算是幸运，三个礼拜前刚安了火炉。
得州部分超市货架被一扫而空，图片来源：推特截图
观察者网：您周围物价方面有什么变动吗？比如这两天有新闻报道，“由于冬季恶劣天气和电力生产商轮流停电，得州电网的批发电价飙升了超10000%，实时批发市场价格已攀升至每兆瓦1.1万美元，而平时不到100美元。”
► 纪晓刚：电网批发价格飙升了超100倍，不过目前可能还没反映到零售上，所以我们暂没有多大感觉。
观察者网：目前来看，停电对您没造成什么不便？
► 纪晓刚：实事求是来讲，对我而言，还没造成特大不便，顶多就是平时因个人皮肤油性问题，在家一天洗三次澡，现在已三天没洗澡了。不过我的一个山东朋友今天给我来信，说他出租出去的一个房子，因房客不是很在意，没开水管，导致水管爆裂，弄得厨房地面一地的水。他赶紧开车过去处理，单单路程就要花一小时。
美国暴风雪天气中的道路（视频截图）
观察者网：我看到您在观网新闻下面评论“屋里10摄氏度, 盖了2床被子，冻得跟孙子似的……”能说说这停电冷的时候，您都怎么取暖的么？
► 纪晓刚：我的房子有两层，装了三个空调，所以中间来电的时候我把空调全打开，大门一关，窝在屋里。昨天太冷，楼下的空调不管用，我就把楼上的风扇打开，把热气往下推，让全屋都能暖和点。没电时就躺着，没办法。
观察者网：看新闻报道，因烧火取暖，得州已发生多起一氧化碳中毒事件；因多地道路结冰，已有恶性交通事故发生，造成伤亡。目前得州政府或联邦政府有没采取什么措施应对这一极端天气？
► 纪晓刚：没有，政府没管什么，连路都不好走，也管不着。上周达拉斯西部就曾因道路结冰，发生过一起130多辆车连环撞的事故，造成至少6死多伤。那时也没见政府有什么管理措施。
图：CNBC视频
而且以停电为例，现在政府也管不了什么。得州长期是共和党州，所以比较保护私企。为了垄断，得州的电网跟其他州的电网很少相连，也就是我既不卖你电，也不买你电，以方便我把电价提起来。这次就傻眼了，自己出事了，别人帮不了你。要是电网都串起来，别人可以送你些电，现在没法送。现在只能策略性停电，避免电网负荷太大。
众所周知通电不公，但无可奈何
观察者网：关于这场停电危机，美国社会舆论有什么看法吗？
► 纪晓刚：得州州议会在互相推卸责任。州长和州议会都说要调查，不过我个人不认为能查到什么结果。十几年前通过限价法律，资本家说我没钱维护设备，这事最后就只能这么僵着了。
观察者网：那您周围的邻居亲友有什么说法吗？
► 纪晓刚：没办法，大家都忍着。
观察者网：有一个新闻，观网也有报道，就是居民区停电，但没什么人上班的市中心却灯火璀璨。对于这一现象，您周围吐槽的人多吗？
► 纪晓刚：我们都知道这一新闻，而且据我所知，海兰帕克（Highland Park）一带——百年前聚集了很多石油商人，现在是达拉斯富人区，前总统小布什退休后也定居此地——就一直没停电。所以现在推特上很多人就说要查一查为什么通电不公，然而我依旧不认为最后能查出什么。
有民众在推特上吐槽通电不公
观察者网：可否理解成，大家也就口头抱怨这所谓的不公，然而潜意识里其实都默认不公的存在，而且不觉得能有什么改变？
► 纪晓刚：肯定的，在这种社会里不可能改变的，我在这29年了，早已知道这点。
近50万人断电超三天，美得州市长：事关生死
本周，一场史无前例的冬季风暴席卷了美国多地，现已造成近30人死亡。寒潮之下，为防止电网崩溃，得克萨斯州电网运营商声称要实行轮流停电，然而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PR）报道，得州有近50万人已连续断电了三天半时间。
面对如此紧急的事态，得州东北部曼斯菲尔德市市长迈克尔·埃文斯（Michael Evans），在当地时间2月18日接受采访时不断抱怨所谓的“轮流供电”，并形容时候得州的风暴危机已“事关生死”。
NPR报道截图
这几天，得州电网运营商——得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Electric Reliability Council of Texas，ERCOT）成为了全州批评的对象。为了防止电网崩溃，他们开始实行各区域轮流停电，每次会在1小时之内。然而有大量居民反映事实并非如此。
在诸多批评声之下，得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于18日表态称，他们已经指示供应商先恢复早前中断的电力供应。不过根据美国公用事业追踪网站PowerOutage的数据显示，截至2月18日早些时候，得州仍有49.5万人断电，路易斯安那州约有12.4万人断电，密西西比州约有18.2万人断电。
NPR报道指出，对许多受灾严重的地区来说，未来还将迎来更为恶劣的天气。面对如此事态，2月18日，新当选的得州曼斯菲尔德市市长的迈克尔·埃文斯（Michael Evans）在接受美媒NPR采访时抱怨说，停电并不完全是严寒造成的，“我的天，发生了很多次停电。不幸的是，这并不一定是因为天气原因。我们是得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的一员……有些人已经断电3天多了，还是在低温天气之下”。
拥有约8万人口的曼斯菲尔德市，本周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冷的温度，零下2度。这次轮流停电是由ERCOT指挥的，埃文斯在采访中指责说，“问题是他们没有轮流”，“当你已经断电三天半了……而你的邻居离你大概有三个街区那么远，而他们却一点没有断电。你就会开始怀疑是否在轮流停电。”
埃文斯称他们被告知每次停电15-45分钟，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养老院和护理机构也停电了。在这个事关生死的时候，好在邻居和教堂都纷纷伸出援手，帮助那些断电的人。
“我昨天和一个家庭谈过”，埃文斯说，他们家中温度有32度，邀请了一些刚认识的人到家中，他们都戴着手套和口罩，分开在房子的两头待着。“你知道的，这就是生存。”
早前在17日，得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也将矛头指向得州电力可靠性委员会，他称这次是“ERCOT一次彻底的失败，证明了他们的不可靠”。他认为ERCOT的领导层需要引咎辞职。
阿博特认为他早就发出预警，ERCOT事先就知道将应对极端寒冷。“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必须依靠这些专家才能作出应对”。
13日，得州州长阿博特首次向该州所有254个县发布了灾难声明。随后，针对得州的情况，美国总统拜登也于14日宣布该州进入紧急状态，增加联邦救援。
NPR报道称，本周有30多人因天气原因死亡，其中有一些人是在家中取暖时死亡的。在休斯敦一个郊区，有一个祖母和她三个孙子死于一场火灾，目前起火原因尚未确定。但据《休斯敦纪事报》报道，他们在停电后还一直在用壁炉取暖。
波特兰通用电气（PGE）公用事业运营主管戴尔·古德曼（Dale Goodman）形容说，这是PGE历史上最危险的情况，他拒绝预测何时能够恢复所有用户的供电。而根据美国国家气象局消息，阿巴拉契亚山脉、马里兰州北部和宾夕法尼亚州南部将在18日迎来大雪和冰雪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