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也曾瞥见过“中国RAP第一人”赵丽蓉老师的风采，听说过赵本山老师“念诗之王”的名号。
然而如今，有关搞笑的隔阂似乎早就已经不限于地域差异本身。
有人热衷于对脱口秀大会中的太平天国历史梗津津乐道，也有人沉迷于在短视频平台上反复播放“小鸟伏特加，来zen高”。
能“逗笑别人”的人越来越多，但同时却又似乎形成了一堵堵高墙，大家互相看不上，也无法彼此理解，
每当这时，我都会怀念起10年前的某个喜剧节目——
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年轻演员，凑在一起拍了一大堆“胡闹”的作品。
尽管小时候的我每次为了看这节目守着电视，都要被家长念叨几句“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10年之后再回顾，节目中的他们已然撑起了国产喜剧的“半壁江山”。
01“爱笑兄弟，
喜剧界的半壁江山”
这档2011年在黑龙江卫视开播的喜剧综艺，名叫《爱笑会议室》。
提起它，很多东北地区之外的年轻人可能会一头雾水。
毕竟，看看这节目的播出平台——辽宁卫视、黑龙江卫视——即使是在电视行业还未衰微的十年前，也算不上什么影响力辐射全国的大台。
然而，提到其中走出来的演员们，你就算不记得名字，也多半对得上脸。
比如乔杉，作为屹立不倒的“东北第一健客”，江湖上到处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
潘斌龙，电影《无名之辈》里那个跟在“土狗男孩”章宇身边，天天念叨着“回家娶真真”的笨贼李大头；
面孔稍微生疏一点的张一鸣，在《西虹市首富》里饰演沈腾的死党，每天想的就是怎么帮王多鱼省钱。
右面那个。
还有经常在喜剧综艺里跟乔杉搭档的大胡子修睿、曾出演过《煎饼侠》如今常驻各大喜剧类综艺的崔志佳……
爱笑的粉丝在怀念过往时，总喜欢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国内随便来个喜剧作品，就一定能找到这群人的身影。
然而，当2010年节目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会提到所谓“笑星”，大众想到的要么是春晚舞台上已经多年没有新面孔的小品演员，要么就是以葛优大爷为代表的喜剧电影表演艺术家。
反正，爱笑兄弟是查无此人的。
《爱笑会议室》一开始并不是单独的节目，而是辽宁卫视另一档综艺里的小环节。
节目本质上是个“憋笑挑战”——找一群喜剧演员来自由搞笑，看嘉宾能坚持多久不笑。
虽然到最后往往比的是谁笑的次数更少……
不是主要嘉宾，但又每一期都要上场，也当然没必要请什么大咖。
所以当年这批演员，基本上都是受过喜剧教育，但同时却又没什么名气的年轻人。
至今依然让粉丝们念念不忘的几个成员中，张子栋、张一鸣和乔杉都毕业于中戏表演系。
爱笑时期的张子栋（中），是当之无愧的“爱笑一哥”。
“大潘”潘斌龙来自中戏相声表演班，师从冯巩；而修睿和崔志佳则是从北京现代音乐研修学院一毕业就来当演员了。
除了72年出生的潘斌龙在年龄上“断层”领先，其他人基本都是85后，当时刚刚20岁出头。
一脸大胡子的修睿虽然看着老成，但当时只有21岁。
没有明星包袱，但又有兴趣、有想法。这群年轻人几乎把这个“逗人笑”小环节，搞成了他们的喜剧实验基地。
现在重看爱笑兄弟的表演，其实有点像是日本《超级变变变》和韩国《寻笑人》的合体——
极其简陋却又脑洞大开的造型布景和道具、没头没尾“乱拳打死老师傅”式的喜剧情节，再加上天马行空的笑料编排。
比尼古拉斯·赵四们更古早的“东北F4”，整段表演的剧情感几乎为零；
全靠着四位奇形怪状、顶着飘飘长发的东北男子，用贼夸张的台湾腔和下巴看人的傲慢神态制造反差感。
另一个经典片段《赏戏》，两位“大爷”为了获得东瀛姑娘的青睐，先后掏出了祖传的翡翠、对眼的猫眼石、皇上赐的黄马褂、和“我二舅妈皇太后”亲手做的肚兜来进行PK；
结果看到东瀛姑娘的形象，急忙争相“告辞”。
“我就想听东瀛姑娘的瓦他稀瓦他。”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嘉宾逗笑，很多段子不完整也不高级，但偏偏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遭遇情伤的男子背着吉他哼唱忧郁的歌谣，突然窜出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西班牙女郎”，仿佛抽筋一样地在旁边甩着长马尾；
70年代的青年男女谈恋爱，嘴里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要跟女朋友进行并排诗朗诵“我们的庄稼种了好多的地啊！”
尽管在爸妈看来，这些咋咋呼呼、没有前因后果的表演完全就是瞎胡闹；
但其中对于流行文化梗的丰富化用，以及段子里毫无逻辑性的想象力，恰恰戳中了那些看腻了起承转合、一板一眼传统小品的年轻人——
“什么胡闹，这明明就是热闹。”
02“聚是一团糊，散是满天星”
在辽宁卫视闯出了口碑后，《爱笑会议室》转战黑龙江卫视，成为了独立的短剧表演节目。
从配角变成主角，发挥的空间大了，排练的东西也更像是完整的作品——当然，服化道还是依旧很简陋。
感受一下这个敷衍的发型。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欢乐喜剧人》等一批喜剧综艺还没有井喷式出现，爱笑会议室应该算是年轻人在电视上看到的，题材最多样的喜剧表演。
单是故事背景，就有现代都市、古装悬疑、香港黑帮、台湾言情……
其中，一段名为《炒饼的故事》的短剧，至今仍是爱笑粉丝心中“最强阵容的巅峰之作”。（受限于版权，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视频来看看）
作品化用了俄国的背景，一群忠诚的士兵愿意用全队的生命，去邻国为他们伟大的国王沙姆耶律耶维奇换得一份美味的炒饼。
身为队长的张阿拉斯库，带着他的队员都根、豪由根、佳佳布鲁根穿过敌人的五重封锁线，找到了邻国的张大厨，并在护送炒饼的过程中相继牺牲。
终于把炒饼送到了国王贴身护卫的手里，发现里面放了国王不爱吃的葱姜蒜，唯一幸存的都根只能“羞愤自尽”。
画面一转，新的一批士兵又要为伟大的国王去找醋和辣椒了。
那会儿观众对于喜剧的理解还很轻松，不会习惯性地在作品中寻找高级的表演技巧和深刻的价值；
然而，尽管《炒饼的故事》里充斥着类似“傲慢的护卫不小心吃了掉在地上的炒饼”的简单笑料，但也能在剧情中看到有关“讽刺的艺术”的尝试。
对于爱笑的粉丝来说，这群人形成的团队，就像一颗属于年轻人的喜剧界遗珠——段子内核年轻化、表演形式打破常规。
在这一时期，演员们也渐渐打出了名声，还曾多次在央视、湖南卫视的节目中露面。
只可惜，还没等到真的做大做强，团队就遭遇了分崩离析。
2013年，先是主力演员张子栋出走，后来乔杉、修睿和崔志佳也与节目不欢而散。
有说法是电视台的工作量太大、薪酬又太低。后来乔杉在访谈节目中含糊谈到，当时的节目负责人在团队内部搞高压竞争，自己受不了那种氛围。
尽管透露的具体信息有限，但我们也很容易猜到——团队做大后出现管理和分配问题，在任何领域都不是什么怪事。
说不上来谁对谁错。不过好在结果是，大多数人后来都发展的都还行。
先是乔杉在《屌丝男士》中凭借“足疗店常客”的人设成功出圈；
后来他跟修睿、潘斌龙等人又赶上了第一批喜剧综艺的东风，在更大范围的观众圈子混了个脸熟。还有了上春晚的机会，正式变成了“主流喜剧演员”。
在喜剧电影行业，正如上文所说，也常常能看到“前爱笑兄弟”的身影；
最近一次引发关注的是潘斌龙，他在某演技综艺中饰演了《亲爱的》中张译的角色，受到了评委和不少观众的赞扬，本人似乎也开始逐渐向正剧方面转型。
反倒是《爱笑会议室》，在主力成员大批出走后挪到了湖南卫视改名《我们都爱笑》；
但随着市面上类似的表演方式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了开心麻花等一众更加成熟的对手，关注度便也直线下降。
而当年那个每到周五的10点多都要守在电视前看“爱笑兄弟”瞎闹的日子，就成了很多年轻观众的白月光。
03
谁也没能成为“一流”
不过，最让人意难平的，其实不止是《爱笑会议室》创作的式微；
我认识的朋友每次提起十年前的爱笑，最感慨的都是他们凑在一起的热热闹闹。
“爱笑兄弟爱笑场”是节目中一个让观众津津乐道的梗；
可能是因为最初的舞台气氛就不怎么严肃，演员们也经常出现演着演着就笑到无法自持的地步。
让人印象深刻的笑场，一次是张一鸣装模做样的表演“架子鼓+贝斯”音效的B-Box；
可能是自己也觉得发出的不是人间的声音，他跟搭档双双在台上捂脸狂笑。
另一次集体笑场，则发生在“东北F4”的表演中。
伴随着台下观众“（花泽）类！”的起哄声，潘斌龙顶着那张越看越像黄渤的脸慢慢走向舞台中央，台上所有演员都绷不住了。
注意看后面乔杉的表情。
站在一边的崔志佳甚至直接笑成“振动模式”。
《爱笑会议室》的粉丝大多集中在85后-95前这代人。在节目最巅峰的时期，他们要么正在读高中或者大学，要么刚刚毕业走向社会。
回过头来想，爱笑兄弟在拍段子的同时，也给一代年轻观众呈现了非常理想的生活状态——
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灵感一个接一个地涌到脑子里。成功了更好，失败了似乎也没关系。
那种感觉，就像是《奋斗》中的心碎乌托邦，“今夜80后”里的李诞池子赖宝王建国，和刚刚拍出第一集《万万没想到》的万合天宜。
现在，这群喜剧人的技巧越来越成熟了，但好像也没那么快乐了。
我有段时间追综艺，无论是《欢乐喜剧人》还是《脱口秀大会》，演员们嘴里最常说的都是“写不出段子，焦虑到睡不着”。
回到十年前，无论是对于“爱笑兄弟”还是喜欢他们的观众，这大概都是难以想象的状态。
有个90后网友说：“当年觉得这群人太有才了，等到我们这一代掌握了话语权，他们一定会在喜剧界闪闪发光。”
然而如今，尽管不少人已经成为了“中流砥柱”，但谁也没能成为真的一流。
曾被视为“爱笑扛把子”的张子栋，出走之后几乎算是销声匿迹。
我上一次见到他的作品，是今年一部叫做《亿万懦夫》的喜剧片，难看到10分钟我就受不了关掉了。
崔志佳基本已经成了各类喜剧创作综艺的常驻选手。
上半年在《欢乐喜剧人》中以车祸为主题创作了一个笑点、结构、立意都很不错的作品，但节目之外也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就算是早就混成“大众熟脸”的乔杉和潘斌龙，是几个人中发展最好的，也不过是“金牌喜剧配角”的水平。
乔杉最近在易小星的电影里演了主角，且不说电影口碑如何，他大概永远也没法拥有沈腾、黄渤、岳云鹏他们那样的辨识度和个人魅力。
大概每个人都得接受这个事实，我们曾经迷恋的那些才华，或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稀缺。
年轻的得意、自信、昂扬斗志，在更大的世界面前，也依然可能会归于平庸。
当年习惯在周五下班或放学后守着电视看《爱笑会议室》的一代人，如今也正在渐渐变成互联网语境下的“准中年人”；
再回头想想这档曾带给自己无限欢乐的这档节目时，或许心中都会生出难以言说的独特感慨。
7年前就已经各自分手的“爱笑兄弟”，已经在不同的道路上给自己寻到了合适的位置；
而当人们怀念《爱笑会议室》的时候，大概也是在怀念那个还相信“不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