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4日拜登在特拉华州威尔明顿宣布内阁人选

2020年,伴随着新冠病毒大流行从中国扩展到全球,作为世界经济最强国的美中两国关系急剧恶化。专家们认为,随着特朗普时代的结束、拜登政府的上台,美中关系在各个领域中的紧张关系多数仍将继续,有些则会缓和。

目前,北京和华盛顿之间的贸易战仍在进行,在5G网络和其它高科技领域竞争激烈,对习近平政权在新疆、香港的人权侵犯,对台湾的军事威胁,以及在南中国海的扩张,双方言辞、行动针锋相对。

美国的外交智库外交关系协会说,美国当选总统乔·拜登从上任的第一天起将必须面对这些挑战。

该协会中国研究高级研究员易明(Elizabeth Economy)认为,“特朗普政府的中国政策会继续存在——或至少现政府正努力确保这些政策会继续” 。

易明说,特朗普政府在大选后数周里就西藏、台湾、金融脱钩、南中国海等相关议题展开活动,强化和扩大了过去4年制定的这些政策的规模。

11月20日,西藏流亡政府领导人洛桑森格访问白宫,成为60年来藏人行政中央访问白宫的第一人;11月20日,美国与台湾政府在新的经济对话机制下举行首次高级别会议,签署了一项在卫生、技术和安全方面的合作意向书;11月30日,据报道,特朗普总统发布政令阻止美国投资人从明年起购买31有中国军方背景公司的股票,推进双方金融脱钩;11月23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罗伯特·奥布莱恩(Robert O’Brien)访问越南、菲律宾,强化国际社会对中国在南中国海扩张行为的抵抗。

特朗普对华政策给拜登留下更多杠杆与选择余地

易明指出:“尽管这些‘最后一分钟’的行动似乎旨在给拜登政府制造更大困难,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特朗普政府采取的政策越多,给拜登团队留下的杠杆和选择余地越大。”

当选总统拜登将如何处理各个领域都处于恶化中的美中关系?易明认为,是否保留对3,700亿美元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对拜登“将是个挑战”;而对美澳印日四方安全对华机制、提升美台关系、制裁侵犯新疆、香港人权的中国官员,“可能会保留”;积极起诉中国在美渗透影响力的人“虽会保留但会作出重大调整”。

易明指出,拜登政府在纠正特朗普政府放弃美国传统杠杆和影响力的资源方面会轻易取得成就;而拜登政府的重点将是“重新加入国际组织和协议,恢复与欧洲盟国的关系,加强美国自身,重构美中外交关系框架”。

但易明同时指出,纠正特朗普政府中国政策中的错误仅在拜登执政头一百天里有效,而“对拜登政府真正的考验是其余1360天中他如何应对中国的挑战”。

根据美国网络新闻媒体Axios报道,仅2020年,特朗普政府就采取了159项与中国有关的政策行动,“重塑了美中关系”。

拜登对华是否强硬似成关注重点

“拜登和民主党与中国打交道态度是否强硬将是明年关注的重点。” 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事务教授罗伯特·萨特(Robert Sutter)说。

研究中国数十年的萨特教授认为,拜登和民主党对中国的立场一向比较软弱,“如果回头看看2019年(竞选期间)所有民主党候选人的记录,他们并不把中国当作迫在眉睫的危险。”

萨特说,“拜登在2019年(竞选期间)的记录,他在很大程度上回避了这个问题,后来他改变了,也许因为他团队的人转了很大的弯,但问题是这种改变最近才发生。”

“他们在这些问题上能走多远?”萨特深表怀疑。因为萨特认为,现在有比中国更紧急的事项摆在新政府面前。

此外,萨特教授对当选总统拜登联合美国盟友一起应对中国挑战的说法也提出疑问。首先,“他们没有说要怎么做,”萨特说。其次,萨特认为,要联合并不容易,“因为这些盟友跟美国的立场并不一样,美国对中国挑战的认识更具前瞻性,而多数盟友跟中国在商业上关系密切,”萨特说。

再次,“中国正以此为杠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目的与美国的利益相悖,”萨特表示。“盟友可能不会愿意牺牲很多在中国的商业利益。因此,你怎么才能让他们跟你一起来实行应对中国挑战的反制措施?”萨特问道。

在回答美国之音“特朗普政府对华对抗政策是否会在拜登政府中继续”的问题时,萨特教授说,他一生从未投票给共和党,他本人2016年为希拉里竞选工作,但他认为特朗普政府在对中国政策上作出的改变“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他认为,特朗普政府的国防战略、印太战略和国家安全战略都是很好的“应对中国挑战”的战略。他指出“任何对特朗普政府在这些战略上的大幅度逆转,都会冒来自国会强力反弹的风险,而且媒体也会对此予以密切关注。”

如何应对大流行中下行的美中关系?

对当选总统拜登而言,眼下遏制新冠疫情在美国的爆炸性大流行是当务之急。外交关系协会全球健康高级研究员黄严忠认为,新冠大流行正加速美中关系螺旋式下滑。

他说,在美国,与国内政治交织在一起的新冠大流行使美中两国渐行渐远。特朗普总统追责中国造成大流行,指责世界卫生组织充当中国的牵线木偶,并以此转移美国国内对疫情恶化和种族矛盾激化的视线。在中国,政府控制病毒扩散的能力和美中外交争吵巩固了民族主义和反美情绪。结果,美中两国的民众对对方的负面看法均创下新高。

对于这个需要国际合作而又已被高度政治化的议题,拜登新政府应该如何应对?黄严忠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新政府上任带来了改善美中关系的契机,但美国的外交政策必须服务于国内政治的需要,因此在疫苗这样事关分配的问题上几乎没有合作的可能。

但黄严忠认为,双方也许可以在一些没有太多政治化的、协调性领域开始合作,“比如国际旅行的限制措施,怎么在疫苗出现的情况下使得国际旅行更容易一点,而又不影响双方合作抗疫,这是双方可以探讨与合作的方面。”

不过黄严忠表示,关键还要看双方是否有政治意愿,“因为不管是合作还是协调都要坐下来谈” 。

如何应对侵犯香港的人权危机?

纽约大学法学院教授孔杰荣说,在可见的未来, 2020年北京对香港自由的镇压,以其由此造成的中国与美国等西方自由民主国家关系的损害是不可逆转的。

孔杰荣说,这种急剧转变将不会是香港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的终结,因为它已经开始促进与中国大陆的经济融合。但是,它肯定会使香港750万人中的大多数对民主希望产生破灭。

他说,“被香港人指责对中国软弱的当选总统拜登,将继续在如何应对上遭遇挑战。”

“美国应该为香港移民打开大门,” 孔杰荣在回答美国之音有关拜登应如何做的问题时表示。“我们应该做的争议最小的事情就是欢迎香港人,”他补充。周三,美国国会就此举行听证会。

但孔杰荣表示,中国政府很可能会加以阻止。目前,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都已表示要接纳香港移民。不过孔杰荣指出,这会引发有关中英协议的进一步问题,“因为根据协议,根据香港法律,根据基本法,中国政府应尊重联合国《公民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该公约禁止出国管制。”

中国政府曾说,“根据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的规定,香港回归后,《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适用香港的有关规定继续有效,通过香港特区的法律予以实施。”中国虽然在1998年签署了这一公约,但始终没有批准实施。该公约第十二条第二款规定:“人人应有自由离去任何国家,连其本国在内。”

孔杰荣说,拜登政府的香港政策除移民外,可能会比特朗普政府更有选择性和更敏感,“他们对制裁的适用会更有选择性”,“会保持对引渡协议的暂停和一些金融制裁,但我认为会采取更平衡的政策。”

如何应对高科技竞争?

“2020年美中之间在技术领域的竞争大幅升级,” 外交关系协会新兴技术和国家安全负责人亚当·西格尔(Adam Segal)说。

今天 5月,美国商务部切断了对中国华为公司芯片供应,并扩大了对使用美国技术的限制。“这些措施是对该公司5G业务的严重打击,”西格尔说。

特朗普政府出于国家安全考虑禁止中国应用程序Tik Tok和微信,并宣布有意限制中国电信运营商和云服务供应商,并限制中国开发商进入美国移动应用商店。

北京则宣布减少依赖国外市场和技术的新战略,以减轻华盛顿的压力。与此同时,中国领导人对技术领域采取了更多政治控制,颁布反垄断法,限制大型企业的影响力。

“美中之间在技术上的斗争不会在2021年消失,”西格尔说。“拜登政府的技术政策可能会更加多边化,并且与国内经济计划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但仍会以与中国的竞争为导向。北京不会放弃提高本地创新能力和降低美国杠杆率的努力。现在,技术竞争已成为双边关系的决定性因素。”

战狼外交还能持续多久?

“2020年战狼外交已经成为中国外交的主要特征,” 外交关系协会中国研究高级研究员朱利安·格维兹(Julian Gewirtz)说。

但是格维兹表示,战狼外交的记录显示其适得其反,“与中国争执不休的国家似乎没有受到威胁,澳大利亚、印度和美国等国对中国的态度已急剧转为负面。中国声称其口头上的打击纯粹是对美国和其他国家批评的防御性回应。如果这是为了防御,那就证明代价很高。”

中国的战狼外交在拜登时代是否还会继续?格维兹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对战狼外交原因的分析似乎说明它还会继续,但可能有所降温。根据他的分析,战略外交是自认为“真男儿”的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在美国正走下坡路时代中国寻求国际话语权、用民族主义彰显国力的必然;但另一个原因则是特朗普总统的挑衅言辞。

美台关系走向值得观察


网络新闻媒体Axio说,2021年美台关系走向值得观察。特朗普政府与台湾签署了美台自由贸易协定的意向书,但是在特朗普任内并未实现。很多与拜登竞选阵营关系密切的专家赞扬了这一举动。拜登政府将如何继续这一协议?

“基本上特朗普政府确实以我们之前或自关系正常化以来从未见过的做法拓宽了对台政策。” 乔治·华盛顿大学国际事务教授萨特说。

萨特教授强调,特朗普政府的对台政策是对中国对台施压的反应,“中国的压力一直试图改变现状,” 萨特说。

萨特教授认为,拜登的做法会有所不同。“从过去来看,他是跟奥巴马严守一中政策的做法一致的,而跟特朗普政府的做法正相反。因此,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你会看到特朗普政府的做法受到限制,我不认为你会很明显地看到,但有些做法会逐渐萎缩。”

但萨特教授同时又说,由于台湾问题在美国国会已经形成两党共识,拜登政府不大可能大幅度逆转,“如果你想要资金振兴美国经济、应对大流行等等,难道你真的会为了缓和与中国的紧张而愿意在国会山遇到麻烦?”萨特教授问道。


拜登内阁对华“三板斧”怎么砍

美国各州及华盛顿特区的选举人团已经将多数票给了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Joe Biden)。如无意外,他将在明年的元月20日入驻白宫,正式开启第59届美国总统任期。

“意外”有两个可能性:现任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通过某种方式,推翻选举人团的决定——但可能性越来越小;拜登身体出现大麻烦,以至于不能顺利履职。

随着临近总统权力交接,新任总统拜登的对华政策备受关注,尤其是首年,他将如何开启对华关系。

影响“当选总统”拜登的对华政策的因素包括:前任政府的对华政策、国会的意见、美国社会的对华“共识”、公众舆论及其团队成员的对华态度与观点,前四项因素,将对特朗普制订对华政策形成重要约束和制约,而拜登团队的对华态度与观点,将直接塑造未来四年的中美关系。

在拜登风传已“当选”消息刺激下,现任的特朗普政府正在全面固化其任期内的对华政策,采取了俗称“挖坑”的系列行动,其重要目标之一,就是试图捆绑住拜登政府的手脚,使其难以彻底改变对华政策。



2020年12月14日,当选总统拜登在特拉华州威尔明顿的皇后剧院,在选举人团正式选举他为总统后发表讲话。(AP)


特朗普政府可能有些“疑神疑鬼”了,因为其对华政策并非孤立的现象,而是美国形成华盛顿对华新共识前提下全政府一致的行动,无论如何,拜登政府将不可能像他的前任那样,随心所欲地彻底改变对华政策,而必须是在继承其精神要领基础上的进一步转变和发展。

国会成为制约拜登政府至关重要的因素,作为一个明显的弱势政府,美国新任的拜登政府将更多地受制于国会特别是国会中的民主党人。

国会的行动实际已经开始了,在参众两院获得压倒性通过的“2021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案”,将对华全面战略竞争及遏制,作为关键内容,所涉事项高达40个,涵盖军事、技术、学术、经贸等各个领域,“反映中国所构成的全面挑战”。

将中国视为美国的长期“战略挑战”,已是美国朝野各界对华“共识”的基础,而国会及特朗普政府后期的政策铺垫,将在很大程度上对拜登政府如何实施对华政策,形成强大的牵制。

在基本确定即将入驻白宫的情况下,拜登正在马不停蹄地物色政府组成人选,一些重要的职位已经确定人选,或者有了较强的导向性原则。

在中国事务中将扮演关键角色的几个阁员已经基本确定: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贸易代表戴琪(Katherine Chi Tai)、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三世(Lloyd James Austin III)。

此四人将至少在拜登政府任期前期塑造对华关系基本风貌,并有可能在三大领域砍下几“板斧”:

拜登首先会“聪明”地“接手”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尤其是贸易政策的强硬基调及已经采取的相关措施。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Barack Obama)在其回忆录里为对华政策进行辩解,强调如若不是全球金融危机需要中国协助,他将对华采取更强硬的贸易政策。

在贸易政策上的观点,事实上在过去十年已逐渐成为美国两党的共识,无论谁在白宫主政,都难以中美关系的长期趋势。

因此,拜登将延续除了特朗普以外历任总统候选人的“传统”,对自己的竞选承诺“食言”,继续维持对华贸易政策的强硬基调,维持特朗普在贸易及相关领域对华采取的措施,特别是关税,以此作为其与中国“讨价还价”的基础。

新任贸易代表戴琪长在台湾和美国发展,熟悉中国事务,曾作为首席法律顾问在世贸组织(WTO)处理对华贸易执法问题,现任众议院筹款委员会负责贸易事务的首席律师。在2011至2014年曾牵头发起了一系列针对中国的诉讼,并建立起一个包括欧盟、日本和澳大利亚在内的国际联盟,反对中国限制稀土金属出口。

她具备了现任的贸易代表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的优点:了解美中贸易及其弱点,但同时拥有莱特希泽没有的优势:更懂中国,而且更擅长于与盟友合作。

这些特点将深刻影响拜登政府前期对华贸易及相关政策的基调,戴琪可能更注重于落实拜登的联盟外交构想,更多地与盟友合作,联手向中国施压,重视策略运用——从对中国的了解到强调对华贸易的防御性质,尤其是将所有这一切建基于特朗普已经对华构建的强硬政策基础上,将使其更强势但也更具策略地推进与中国的谈判。

戴琪可以说是拜登政府准备的一枚利器,很快,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将会见到她对中国砍下一板斧:由于种族同源,因此中国人可能更感疼痛。

擅长联盟策略的戴琪,可能会协助拜登在亚太有更多作为,包括重拾《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并将其打造成制衡《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尤其是争夺亚太经济事务主导权的一项地缘经济和战略的工具。

劳埃德·奥斯汀三世取代前热门人选米歇尔·弗卢努瓦(Michèle Flournoy),担任新政府的国防部长,可能包含着拜登的战略设计:既在某种程度上延续特朗普开启并受到地区大国积极响应的“印太战略”框架,又注入本届政府的新元素:更强调并依赖联盟的力量,整合印太地区的盟友和伙伴体系,甚至将目前正在形成的跨太平洋和跨大西洋的联盟体系整合到遏制中国的全球统一战线中。

对奥斯汀三世的任命,也许意味着拜登政府的对华第二板斧:在印太构建更有效的联盟和伙伴体系,同时避免中美之间过于直接的冲突,将奥巴马的“重返亚洲”和特朗普的“印太战略”组合成一个新的战略体系。

可能更具拜登主义特色的是对国务卿布林肯及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的任命,此二人都是典型的民主党建制派,长期浸淫于华盛顿政治,对中国事务深为了解,深刻认识中美关系走向,但惯于“搞政治”,低调但致力于构建一种更持久的对华战略竞争和对抗策略。

这可能是所谓的第三“板斧”。

让外交回归外交,是对布林肯任命的最好诠释。

其上任后的首要任务,是在当前错综复杂、濒于毁灭的中美关系态势下,寻找两国关系薄弱但可能仍然存在的“建设性”元素,在中美战略竞争及趋于冷战关系背景下,推动两国关系的“阶段性战略缓和”,在气候变化、核扩散等一些可以合作的领域,开启一些新合作,并与沙利文出于职位需要对华开展的强硬安全对抗,形成一个完整的“拜登式”的对华政策整体。

布林肯国务卿就职后的一项首当其冲的重要工作内容,可能是重启两国业已搁置并冷淡的双边对话甚至战略对话的机制,将两国关系某种程度上恢复到奥巴马末期的轨道。